时桥南正在参加一个交流会,看到林树来电,他愣了愣,跟言聆风打了声招呼,悄悄退出来接起电话。
林树把林寂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然后道:“时医生,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这场‘凶杀案’里,死去的是林寂,你会怎么样?你会自责,会惋惜,还是会痛不欲生?我是失去过的人,我明白失去的痛苦,我既不希望看到林寂痛苦,也不想看到你有一天后悔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
在林树讲述的过程里,时桥南一句话也没说,听到他这番劝慰的话,时桥南如鲠在喉。他在看到漫画的时候过于震惊,因而对林寂的一切解释都予以否定,甚至把相识以来林寂的一切情绪表露都当成了演戏。他太认真了,认真地执着于盲目恼怒,从未真正给过她机会解释。
他知道自己怎么了。十余年来,他终于第一次敞开心扉去接纳,没想到是一场骗局,他心如刀割。
即便此时此刻,他仍然不知如何是好。他沉默了片刻,问:“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是谁在……治疗她?”
“她现在还算稳定吧,有时候会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但只要服了药很快就会冷静下来。”林树顿了顿,“你同事,江箬。”
时桥南又是很久没说话。
林树听到电话那端的时桥南呼吸沉重,料想时桥南必然也是在克制着自己。莫名地,林树有些为他们惋惜,他不知该怪罪谁,又该心疼谁。
林寂曾对他说:“命中注定的人,怕失去更怕得到,关键是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我跟白石大概就是这样吧。我欠了他的,还不完我无法释怀,可如果还多了,那就是他欠我了。”
那时候他觉得林寂胡说八道,如今想来,倒真有几分道理。
林树不知道这两个人现在到底是谁欠谁的,还是已经把前尘旧账一笔勾销,但他觉得他们应该有个完整的结局,他们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应该承受得起终局的悲欢。他道:“我知道她的事情已经跟你无关,但是她毕竟是为你走到这一步的,我希望当你回来的时候能去看看她,哪怕只是跟她说声再见。有的时候我们只是在等一个结果,结果本身是好是坏反倒不那么重要了。她每天不停地画啊画,就是因为看不到结局。你看,人就是这么贱,没有告别就不算结束,就会一直心有不甘,最后只会让自己泥足深陷,为时晚矣。”
时桥南仍然没有说话。
林树就当他默许了,道:“那就先到这里吧,打扰了,拜拜。”
时桥南抿了抿嘴唇,听到手机里传来嘟嘟声,终于什么都没表示,转身回了会场。
第56章 第55话
这是年会的第一天,当晚有一场宴会。
平素游刃有余、左右逢源的时桥南,在这一晚心事重重,别人找他攀谈,他也心不在焉地草草敷衍了事。宴会进行到一半,时桥南就找了个空当躲了出去。
他心里很烦躁,说不出是因为林寂还是因为林树最后的那番话。他惦记着林寂,翻出江箬的手机号看了又看,始终也没有按下拨通键。
言聆风注意到了他的情况,很快跟着他走了出来。一转过拐角,就看到时桥南正在慢慢踱步,她上前道:“怎么了?自从下午接了个电话,你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似的。”
时桥南勾了勾唇,却没笑出来。
言聆风知道他在做思想斗争,也不催促,道:“我们走走吧,上次回来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有点怀念查尔斯河的风。”说着便脱下高跟鞋走到了前面。
时桥南莞尔,不得不跟上她。
月色很美,轻云笼月,流风携曲,两人一路无言,朝着河边走去。
言聆风并不着急,作为心理医生这些年,她的耐心被打磨得跟修仙问道成精了一般。她抬头看着月亮,今晚的月亮格外大,她笑道:“好像今天是国内的鬼节。古人喜欢把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跟月亮联系起来,在这个日子里,放这么大一个月亮出来,难道是有什么妖魔要横空出世了?”
时桥南闻言,驻足仰望,与月亮大眼瞪小眼起来。
言聆风本来只是想岔开一个话题引他开口,没想到反而让他越发感触,无奈之下,她只好停下脚步等他思考完毕。不知过了多久,言聆风站累了蹲下,蹲累了站起来,站累了干脆席地而坐,时桥南仍旧保持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言聆风反而有些担心他的脖子是不是骨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