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故事里_作者:湫山夏石(30)

  这一阵安静又是好久,林寂的腿渐渐恢复知觉,她活动了一下腿,问:“你是说,我见到的还是自己的幻觉?”

  时桥南扯了扯嘴角想做出微笑安抚她,终究没成功:“你告诉过我,你时常会看到他,可是你看不真切他的脸。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只是补全了你的幻觉?”

  林寂摇摇头,坚持道:“我遇见他了。”

  是遇见,不是看见。

  时桥南的呼吸一滞,顿时有些沉重。

  林寂没有发现他的反常,后仰靠在沙发上,声音带着几分微澜,似春风掠过湖面:“就是很突然,在马路上与他迎面相遇,隔着喧嚣的街道和人群,我那一瞬只看到他、只听到他,我认出来就是他。”她闭上眼,沉浸在相遇的美好回忆里。想起与他的相遇,刚才的那些悲伤难过通通烟消云散,她像是历经干涸的枯木,终于盼来久违的甘霖,肆无忌惮地冲破压抑已久的冲动,招摇地开枝散叶、瓜熟蒂落。

  “那你跟他打招呼了吗?”时桥南不得已地问道。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且不论那个白石是真是假,只要真的有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宁愿把白石的身份双手奉上。这是一个契机,一个让林寂回归正常的契机,他想要抓住这个契机,在治愈她的同时摆脱她。曾有不少钟情妄想症患者的治疗都是通过与妄想对象结婚治愈的,其中不乏在治疗过程中发生移情,进而喜结连理的。虽然他还不确定,但天知道他多么希望这个奇迹真的发生在面前的女孩身上。或许当她知道真相,她还是会难过她所谓的真命天子不是她曾以为的那个人,但爱情这种东西是无法用标准形态去描摹的。真的爱了,哪能还在乎对方是不是对的人。毕竟人生不是考试,对与错的标准答案一无用处。

  “当然。”她迅速地看了时桥南一眼,眼角眉梢带出眉飞色舞的气息,这是一个陷入热恋中的女人的真实表现。然而,随即她垂下眼帘,叹息道:“可是,他身边有一个女孩。他看她的眼神那么温柔,让我嫉妒得想杀人。”

  “可是毕竟你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对。我们擦肩时,我知道他也认出了我。”她抬起头,眼中又是一片清明,“你知道,有的时候对有些人你会有一种前世今生的感觉,我遇到他的时候就是这样,我相信他一定深有同感。”

第13章 第12话

  治疗结束后,时桥南不放心林寂,便主动提出送她回去。

  一路上两人各怀心思,长久地保持着沉默。

  在路口等红灯时,时桥南扫了一眼手机。某声音互动平台的直播组负责人再度发来消息,邀请他参与他们策划的一起大型古风直播活动。其实他已经谢绝数次,然而对方大概继承和弘扬了长征精神,锲而不舍,从年前联系上他之后就经常来给他做思想工作,好像间歇性失忆忘记了被拒绝的事情。对方客气又热情,春节还专门准备了小礼物,他也不好意思冷处理,只好保持风度地应对。

  时桥南看完消息迅速将手机锁屏将其收起来,余光瞟了一眼林寂。人就是这样,在保有秘密时,哪怕对方从未怀疑,自己也忍不住心虚。

  但见林寂靠在座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外面树木凋零,街道上行人寥寥,雨后地面反射着光,明晃晃一片,将冬日萧条越发衬托得重了几个加号。

  “在想什么?”时桥南问。

  林寂没有动,淡淡地道:“我曾做过一个梦,梦里白石出现在我家里,跟我说话,我没有惊喜、没有兴奋,就好像这是平平淡淡的日常,眨了眨眼,这辈子就过完了。然后,我送朋友离开,朋友要为了爱人踏上不归路,我送了很远,因为知道此时一别当是死别,她是要去找仇人同归于尽,她是去赴死的。当我匆匆赶回家,他果然还在……我就高兴得哭了。”

  她长长地叹息一声,继续道:“醒来才知道这梦是多么凄凉,好像死去的人不是朋友,而是我……我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整夜都没睡好,最后分不清到底感到凄凉的是醒来的自己,还是梦里的自己,不知道是梦里的自己做了个欢喜梦,还是我做的。只是哪怕在梦里,明明是充满了欢喜,我自己也感到凄凉——人们常说,梦是反的啊……”

  时桥南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跳下去。

  “根据心理学研究,梦都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我们梦见我们所见、所闻、所思或所为’。在梦里,我们被从清醒的意识世界迁走,进入一个神秘的意识世界,那些见、闻、思、为就会化作各种象征,按照你本身的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人生阅历和思维方式,重组出一个完整的世界,那里有起承转合,甚至有完整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时桥南顿了顿,想说这个梦只是说明她潜意识里知道这一切无法实现,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这跟她所谓的梦是反的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