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李晏,霎时反应了过来,满身的欲.火顿消,悲怆之余忙去看陈凝兮,见到她呆愣住的模样,顿觉心疼得很。
此事不能耽搁,忙亲手为陈凝兮穿好衣裳,理顺发丝,才轻拥着她,抚慰道:“凝儿,陈老已是了无牵挂,他之所念许是已逝之人,咱们去与他道别吧!”
自听了春夏的话,陈凝兮便觉得自己像被施了定身术,身体动弹不得,唯有脑子清醒得很。她知道祖父在等自己,也知道方才还满满当当的心此刻难受得紧,手脚却像被定住了,丝毫未动。
任由着李晏替自己穿衣理发,听他轻柔地抚慰,她想笑的,想说自己无事,不用担心的,可是,脸僵住了般,连扯一扯嘴角都不能够。
不能等了,李晏揪紧了一颗心,一把抱起陈凝兮,让她枕在自己的胸口,径直走向王府后院,召暗卫驾了马车直往陈宅,留下毫不知情的满座宾客,还在抱怨睿王不厚道,连喜酒都不敬一杯。
马车很快便到了平安医馆,陈白芷耷拉着脑袋,领两人穿过医馆直至陈老房内。
陈老已经非常虚弱,平躺在榻上呼吸都不大平稳了。见到陈凝兮和李晏,费力地转过头来,朝他们温和地笑。
李晏松开陈凝兮,给了陈老一个安定的眼神后,转身出去等候。
一时,房内只剩了祖孙两人。
直到此刻,陈凝兮不得动弹的身子才解了术,能够自如行动了。见到祖父这般模样,原本想通的心,仍是控制不住地绞成了一团。相依为命经年的人,如今要与自己告别,从此阴阳两隔不得相见,一念及此,眼泪就不由自主地往外冒,止也止不住。
“凝儿,我活到这把年纪,已是足够,如今你又有所依靠,我走了,你也不至于一个人,孤独无依,咳……”
陈凝兮忙轻拍陈老胸口,哽咽着道:“您别说了,好生歇息才是!”
待咳嗽稍缓,陈老枯瘦的手颤巍巍地握向陈凝兮,看向她的眼神已不再清明:“有些话再不说就晚了,凝儿,千万别爱上睿王……待时机成熟,就离开王府……寻一乡野之地,找一普通良人……安稳过一生。”
泪眼朦胧中,陈凝兮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渐渐失去力气,直至松开。心中大恸,陈凝兮反手紧握住陈老,痛哭出声:“祖父,你既送我入王府,如今更是离我而去,此时又叫我离了李晏,怎能如此忍心?祖父……”
榻上的人已经没了呼吸,脸上仍带着祥和的笑。陈凝兮伏靠在榻沿上,失声痛哭。
很多时候,人之所以能够心平气和淡然处事,实是因为大起大落之事并未落到自己身上。短短月余,陈凝兮由极恐极惧,到大喜大悲,仿似将一生都经历了。
如今,至亲之人在自己眼前停了呼吸,陈凝兮再无往日的淡然。手里握着的手渐渐失去温度,只剩滚烫的泪不住地滑落。
等候在外的李晏和陈白芷,听到屋内传来隐忍的啜泣声,皆是面色一变,快速走进屋内。
陈老安静地躺在榻上,已经没了声息,而陈凝兮埋首在陈老身侧,双肩不停地耸动,时而传出几声啜泣。
见到这番景象,李晏脚下只是顿了一瞬,就大步走向陈凝兮,将她静静拥进怀里,也不劝慰,只是抚着她的肩颈,让她靠在怀里哭。
伏在李晏胸口上,鼻腔中涌进熟悉的药香味,陈凝兮再也无法压抑住自己的啜泣,哭声渐渐大了起来。
如此过了半晌,李晏胸口的布料已是湿透,陈凝兮才缓缓抬起头来,红肿着双眼静静看了陈老安详的面容片刻,唇瓣微张:“举丧办葬吧!”
于是,在这个钦天监夜观天象数日推算出的黄道吉日里,睿王府张灯结彩,主角之外的所有人皆是喜笑颜开。而陈宅却是大半夜里挂起了白幡,合宅皆是悲声。
本是洞房花烛夜,如今却这番景象,李晏不由暗骂钦天监选的好日子。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堂堂睿王爷原是个急色,喜酒都不敬就急着入洞房,春宵苦短,此刻怕是沉浸在温柔乡中不知今夕何夕了。
当然,也有那知情的,第一时间得了消息。
一直盯着陈宅和睿王府的宫中暗卫,此刻正跪在皇帝的寝宫中。
“死了吗?”
片刻后,明黄锦帐内又传来似叹息似释然的感叹:“死了啊!”
一个人的身死可以埋藏许多的秘密,也可以尘封经年的往事,前提是在死之前,没有将一切透露给另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