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好奇问道:“不去南山寺了吗?老爷子的牌位还在里头呢!”
陈白芷和奶嬷也看了过来。
陈凝兮揉了揉膝盖,笑道:“已经见过祖父,想说的话也都说了,回去吧!”
马车徐徐回城,不时传出春夏和白芷的笑闹声,一扫来时的低沉。
而墓林里,陈老的墓碑前,就着还未完全熄灭的火星,一身黑袍的来人手一扬,丢进了一大把纸钱。
随后又摆上了三杯酒,不是药酒,是实打实的白酒,弘寂大师床底下掏出来的私藏货。
来人也不跪,只一撩袍摆,就那么席地坐下。手里捧着个酒壶,一语未言,就先喝了三四口酒。
看着石碑上的字,半晌,来人才开口,声音有些喑哑:“说来是我们李家对不住你,这么多年,既要护我,又要瞒住众人将她教养长大,已不是普通的恩义能解释的了。这一杯,敬你!”
满满一口饮尽,伸手就那么一抹,接着说道:“因当年之事,皇兄虽未曾杀你,却将你禁于京城,至死方休,你一个外人,因皇家这些见不得光的事,受累了!这一杯,还是敬你!”
又是满满一口酒,来人深邃的眼神染上了几分迷离和哀愁,声音也更喑哑了些:“可是,为何不早一点告诉我,在我还未爱上她之前,在她也还未爱上我之前?”
“你可知,我这心,有多痛?”
捧起的酒壶再没放下,一口又一口,直到涓滴不剩。
到最后,来人歪在了石碑上,手里抱着酒壶,反复呢喃:“为何不早告诉我?为何不早告诉我?为何……”
弘寂大师道一声佛号,一把拖起李晏,飞快朝南山脚下的暗道走去,嘴里却是在说:“就知道这小子不靠谱,说是拿了我的酒来祭拜恩人,最后还不是进了自己的嘴。下次得换个地方藏酒了,否则早晚被这小子糟蹋干净。”
墓林里发生的事,陈凝兮自然是不知道的。
回城的路上到处都能看见祭祖的百姓,皇城中更是难得的清静。小商贩们收起了常年支着的摊子,大点儿的商铺也都关了门,歇业一天。
外人可能不知,住在皇城中的人却是知晓的,别看白日里街景凄凉,夜晚却是迥异,那是真正的热闹,丝毫不逊色于元宵节的灯市。
等到夜幕时分,家家户户早早食了夕食,人手一盏驱鬼灯,大多是以神话传说中的神兽或是大将为型,也有画了历史上有名的神将的。人们手持驱鬼灯,佩戴着从南山寺里求来的驱鬼符,喜笑颜开地上街“驱鬼”。
皇城中几条重要的街道都辟出了场地,以供傩舞之用。
傩舞的表演者一般是舞乐司的人,穿戴着玄金舞服,头插九天玄鸟背羽,身姿优美,舞步神圣。
驻足观看的人往往会不由自主地跟着跳起来,一同驱散鬼祟邪魅。
这是小童们最喜欢的时刻,对于春夏这个大童来说,也依然有不可抵挡的魅力。
是以,夕食方毕,春夏便拿出了一早就备好的驱鬼灯,催促着陈凝兮出门。
奶嬷年纪大了,不爱凑这些热闹,早早便歇息了。最后,只有陈凝兮,春夏和白芷,人手一盏灯,上街了。
第一章 鬼面
街上十分热闹,到处可见手持灯盏戴面具的百姓。白天未支的摊子也都支了起来,只不过多是些卖驱鬼符、平安符、面具的。街上两侧屋檐下排列挂着各种造型的驱鬼灯、安魂灯,将整条街照得跟白天那般亮堂。
这段时间憋坏了,这会子出来,春夏就跟脱缰的野马般,蹦跳在各个摊位前,东瞧瞧西瞅瞅,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不一会儿,三人就来到了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前。
摊子的老板咧了嘴吆喝:“各种造型的面具嘞!三文钱一个!春夏姑娘,买一个呗!”
原是个熟人。摊子的老板是平安街上的老住户了,每年都在这摆摊卖面具,也曾去过平安医馆看过几次病,自然识得陈凝兮三人。
陈凝兮和春夏往年也都会在他这儿买,要说他家的面具有什么特别的,论花样并不比大摊位上的面具多,只是他家的鬼面画得不同于别家,不是那么凶神恶煞的模样,反是在左眼底下点了颗泪痣,平添了几分俏皮,很受小姑娘们的喜欢。
春夏拿起一个鬼面,就往脸上戴:“王老伯,您这面具还是一个样,很别致,我喜欢!”
王老伯开心地笑了,又拿出个鬼面递给陈凝兮:“前些时日您治好了我那小儿子的梦魇症,他感激您,就做了这个鬼面,不是什么精致玩意儿,您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