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湉无所谓:“算了你别折腾了。”
端起玻璃杯,她说:“喝点蜂蜜水。”
宫崎屻坐起身,接过杯子慢慢啜。
桑湉说:“我看看你的脚。”
宫崎屻的右足踝的确骨折过,不过早八百年前就好利索了,现在除了皮肤上有两块当初下钢钉留下的小疤痕,没红也没肿。
可有人天生演技好。桑湉一指头堪堪摁下去,宫崎屻立马呲儿了声。
“很疼?”桑湉疑惑地又一指头摁下去。
宫崎屻再次呲儿了声。
桑湉:“……难道是要变天了?”说完她抬头望了望斜顶窗。
星野丰受伤的骨头就是每逢阴雨必酸痛。厉桀嘴上说不出,反应则比晴天朗日焦躁些。
宫崎屻一脸无法言说的难受:“从船上下来就断断续续的痛……”
桑湉沉吟着:“可能触发陈年旧疾了。”
换了个坐姿她盘起腿,把宫崎屻右脚架上她膝弯,又不由分说一把掀开被子和他襦袢的右襟摆,仔细审视他腿上的几处伤。
宫崎屻:⊙0⊙
饶是他脸皮厚,也忍不住红了个透。因为褪了缟纹袴他里头就剩兜裆布,没穿别的了啊啊啊!
月光照着宫崎屻的大毛腿,宫崎屻内心在咆哮。
虽说桑湉掀起的衣摆没露那么上,可这生物真是女的女的女的吗?
一次两次的,她咋就没有丁点忸怩羞涩呢?!
还是她觉得男人就可以随便在人前袒|露不害臊??
桑湉压根儿没留意宫崎屻的抓狂与郁卒。她全神贯注盯着宫崎屻的腿。
从“海女丸”上岸不过才三天,宫崎屻腿上瘀青并未消,髌骨摸上去里头仍存着积液,当是半月板挫伤未愈所致。
腘窝充血处呈淡淡的紫癍,迎面骨破的皮倒是已结痂。
难怪他走路一瘸一拐离不了手杖。
桑湉叹口气:“我给你抹点药油揉揉吧。”
有那么一瞬她想说要不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就算给你们帮会里的人知道,我也能承担。
然而话到口边她终究咽下了——慷慨之辞好说,逞英雄亦不难,但若非怕惹麻烦她又何至于,对宫崎屻避之唯恐不及连边儿都不想沾……
“对不起——”将宫崎屻的腿端端放落于榻榻米,桑湉重新跽坐轻声道。
宫崎屻掀掀唇角问:“为什么又道歉?”
桑湉直视着他,十分认真地斟酌着每一个要说的字:“我有必须照顾的人,和必须顾虑的事,所以即便我明白您好意,也无法接受与回报。”
言罢她整个身体向前倾,双手与脸伏着地,这是霓虹国对尊贵客人行的最高礼。挺直脊柱与脖颈,却似她宁折不弯的性格与脾气。
玻璃瓶盖儿旋拧开,桑湉对宫崎屻行完双手礼,倒了药油在掌心缓缓摩挲加着热:“昨天,那条金|枪拍卖了,草翦桑电话里说拍了870万。我会如前所言分给您一半。支票或转账。恳请您务必要收下。”
宫崎屻没言声,他自桑湉对他说出道歉理由起一直沉默着。
月色清辉照着他眼梢,工细流丽宛如诗,他的目光却像海上夜般静,静静望进她心里。
然而一路舛行她的心早磨得铁般硬,轻易不会被什么人或事所撼动。
既然不欲牵扯就不要再牵扯。该解释的她自认已解释得足够清。
药油摩挲得差不多,桑湉垂眸揉上他踝骨,手法纯熟力道刚刚好。
良久,宫崎屻浅浅笑了笑:“呵,好啊,既然你坚持,那就转账吧……”
桑湉手指顿了顿,淡淡语气似叶落于秋水:“谢谢。”她说。
宫崎屻再无话。
次日宫崎屻很早就醒了。当然,所谓早,是相较于他以往的作息。
醒了他也没有马上起,一手枕头,缩在被子里发呆。
多云天。阁楼斜顶窗洒进杳杳的日光。前门檐下火箸风铃碰撞出清越的吟声。
院子里星野薰在跟桑湉说再见。桑湉叮嘱她别忘了吃便当。
几只猫在喵呜喵呜叫。桑湉关好院门对猫们很温柔地道:“别急,你们也有份儿,都吃得饱。”
宫崎屻转个身,拥被细细揣想桑湉此刻神情——其实,她只是看上去冷,内里却一点都不冷。对于她愿意接纳的人,抑或她愿意照拂的人,她甚至有种近乎纵容的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