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停_作者:口红吊兰(151)

  无声咀嚼中宫崎屻听星野丰在电话那头各种不放心:“时候不早了,买完赶紧回家去。你家那条小路太偏僻,走的时候一定要留意,前后左右有没有行迹可疑的人。到家发个信息告诉我一声。进门就发,不要拖到快睡觉……”

  星野丰还在哇啦啦,宫崎屻不禁抿唇窃窃笑。

  他猜星野丰八成没真正见识过桑湉那站立技一流、技击性惊悚的身手。否则,他该担心的绝不是桑湉。

  桑湉却很乖顺地一一答应着,待星野丰总算不啰嗦方问爸怎样。

  星野丰说桀很好,别挂念。

  桑湉说:“我不是挂念。我就是有点想爸了。老师,您能……您能发张爸的相片给我看看吗?”

  电话那头星野丰暖暖笑着道:“怎么还跟小孩似的呢?”

  话虽如此,他是真心喜欢桑湉这样子,毕竟一个女孩儿,作什么恁的彪悍呢?

  他多怀念,八岁之前对人、对人世烂漫不设防的湉酱啊……

  电话挂断星野丰几乎马上用Line发了厉桀的相片给桑湉。

  相片里厉桀刚刚吃罢饭,还没撑着他的拐杖起身去园子里踱步。

  他漂亮的黑眼睛,空空对住面前的空碟碗,眼底寻不到哪怕一丝一毫智慧的痕迹,却是桑湉所有的动力与支撑。

  同一时间,宫崎屻手机也收到一封邮件。

  是桑湉在会客室与柳琳琅的对答被速度翻译成了日文。

  宫崎屻一目十行先看了遍,继而又看了遍,彼时情景历历回闪脑际,他终于明白,桑湉甩开她母亲时,何以会那般抵触与厌恶。她看着厉桀相片时,又何以会目光不尽哀凉了。

  关东煮吃完了。两个人起身向外走。

  在收银台,桑湉一个眼神就制止了宫崎屻欲掏钱夹的动作,那不容置疑的凌厉,惹宫崎屻一阵温柔牵痛,内心那株已生根的小苗,再次蓬蓬勃发。

  他知道她的硬壳儿是怎么长出来的了,他也知道,终他这一生,是避无可避了。

  从便利店出来,桑湉什么也没让宫崎屻拿。购物袋提手挎在臂弯,她很自然地一手搀挽着他,一手撑龙猫伞。

  龙猫伞下,宫崎屻侧眸凝视着她:“桑桑,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厉桑接回家?”

  他是想但凡桑湉流露一丝为难或犹豫,他就借机告诉她,他可以帮助她。

  孰料桑湉很痛快地答:“就这两天。”

  宫崎屻错愕:“可是你……”

  话到嘴边猛刹住,他没法儿说哈哈,我已窥破你秘密了桑桑!

  桑湉也不遮掩:“在代古酒店时,让你见笑了,宫崎桑。如你所见,我跟我妈妈,有些不可调和的……矛盾。”

  宫崎屻缄默着,听她往下说。

  完全下意识,桑湉紧了紧搀挽他的手。

  她也不是故意要撒谎,是不解释不妥,都坦白又不愿,遂斟酌着措辞、有选择地继续道:“我不想让我妈见我爸,就把我爸送到了星野老师家。本意是暂且躲一躲,等她离开日本再把我爸接回家。不过凭我对我妈的了解,应该不用再躲了。至于原因——”

  她的武力震慑固然是其一,最关键的……桑湉自嘲一哂:“是借着你狐假虎威了一把吧。”

  强忍着回握住那只硬净纤长的手的渴望,宫崎屻随桑湉哂了哂:“你太谦虚了桑桑,同你比,我们不过是纸老虎。”

  夜雨淅沥,宫崎屻止步于距黑色奔驰几米开外的地方,背微弯,头微俯,平平注视着桑湉道:“桑桑,我想我能理解你感受。我母亲……在我出生不久即去了美国。她是我父亲的第二任妻子,比我父亲小了许多。我父亲很爱她,她走后,他明明可以派人去把她抓回来,或者干脆杀了她,可我父亲并没有。后来我父亲,在我六岁时死于其他帮派的暗杀,比我大十七岁的异母哥哥,一边挑起整个社团一边照顾我。我谈不上怨恨我母亲,但曾在美国的四年里,我从未想过去找她。”

  勾唇挑起一抹略涩的笑,好看的人一旦染了忧伤,竟会让夜色亦凄迷。

  “我母亲走时,”宫崎屻低声,“把她全部的相片都带走了。我迄今,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偶尔做梦梦到她,也不过是一个无脸的朦影。”

  怔怔回望着宫崎屻,桑湉耳旁恍若有轰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