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漪说:“四哥不行开我的!”
于昊也说:“我的车虽不壕,充充门面也够了。”
吴越小心眼子幽幽来了句:“同行是冤家——我反正是不借。”
大伙儿一齐:“切!!”
而实业有多难做,要到干上了才晓得。
尤其小县城一时招不到得用的人儿,外头人还sei也不爱来。
哪怕苍家背景深,吴越刀子嘴豆腐心亦能适时指点和帮忙,具体到一桩桩一件件杂七杂八的事,却俱得苍厂长亲力亲为地跑。
比如眼下,苍厂长开着吹不出冷风的二手桑塔纳,带傅衍去县里货运站提快递。
——啧,为嘛要自提捏?
因为厂子离县中心太远,都毗邻农村大地了,快递小哥不配送啊不配送!
提完货,苍海在马路边顶着毒辣辣的大日头,拿裁纸刀刺啦刺啦拆包裹。
包裹里三层外三层扎捆得极严实,是桑湉临去挪威前,从日本寄给他的台钓竿原材料样品。
各色不一的碳布,一块一块卷得很仔细。每一卷碳布上都贴着背胶标签纸,写着生产厂家和标价。
看着标签纸上的黑色字儿,银钩铁划方整大气一如桑湉的人,苍海点起一支烟,默默吸起来。
傅衍瞥了他一眼,拐进一旁小超市,买了两条澡堂毛巾七八瓶冰镇矿泉水。
矿泉水打开他哗啦啦对着毛巾一通浇,尔后,拧得半干的毛巾湿淋淋自个儿脖上绕一条,给苍海脖上亦绕一条。
啊,凉快死他了!爽!!!
再次坐进桑塔纳,傅衍说:“等下就能看到比赛视频了。”
苍海将碳布一块块卷好搁在车后座,说:“嗯。”
桑湉参加的那个飞钓世锦赛,因为比赛地点设在亚马逊热带雨林里的无人区,在没有网络的情况下,组委会又想博取关注度,遂想出一妙招儿:每天傍晚,随队负责人先用卫星电话报备其时所在地,尔后组委会驻马瑙斯的人派直升机过去取当天的摄像机内存卡。
内存卡送到马瑙斯电视台,片刻不耽误做时序处理和快剪,零点准时放;官网同步播。至傍晚再如此折腾下。相当于让全球的飞钓迷,延时看直播。
“哎呀妈呀我简直迫不及待了!”卷起衣服襟,傅衍胡乱抹了抹顺脖子淌的矿泉水。
苍海没说话。车窗外腾腾的暑气,烤得柏油路面都快融化了。
掏出手机进入微信,傅衍点开他偶的头像。
桑湉的相册里,最后一条更新是一天前。
是,自打回日本,桑湉亦开始发|票圈。
她不是啰哩吧嗦的人,也跩不来忸忸怩怩文艺腔,朋友圈通常PO几张背景照片或一段十秒小视频,标注上位置。一天一条。只字没有。
好友们岂能放过她?一个个热情点赞和留言。她有空呢就回复下。大多时没空。
好在大伙儿也不挑,她有多忙看她发的状态就晓得了——
在H市的家打扫卫生除杂草,在东京某医院探病号,在阁楼整理钓具和行李,在羽田机场等起飞,在奥斯陆机场等起飞,在哈丹哥峡湾等出海;
BKK的广告她拍了两整天,海上没信号。上岸后她第一时间又发朋友圈;
然后她马不停蹄赶到了巴西马瑙斯,去参加飞钓世锦赛……
她和国内的朋友们相隔那么远,不止距离还有时差。
她和他们各自前进的节奏与方向亦不同。
所以,这是不擅言辞的她,在用她的方式报平安么?
报平安又是首要报给谁的呢?
于此平常嘻嘻哈哈扯起淡来没完的大伙儿,居然都没有调侃。顶多在苍海点赞时,下头说一嘴:『快给某人让个位。看看某人要说啥。』
不过某人仅点赞,不留言,连“一路顺风”都不说。
牵念皆挂于心,他毋须人见证。
他只静静关注着,关注着他的小怪兽,满世界去打奥特曼。
桑湉最后一条朋友圈,是飞钓世锦赛开赛前。所有参赛选手报完到,即将进入无人区,在负责人安排下抽签。
这个签怎么抽呢?
一共三十六名选手,二人一组一艘艇。
负责人准备好36张字条,字条上分别印着1-18的阿拉伯数字,贴到二十米开外一株树干上。
钓手们各自持钓竿,依次投饵向树干。饵投中树干上的字条后,树旁守着的工作人员揭字条,随即对着众人和摄像头报数,1是一号艇,2是二号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