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我接的挺顺嘴,自己也沉默了下。
强迫记忆关起来要很久,要打开却不过一秒钟,我想起李小帅、发洪水他们从前总是凑在一起泡黑网吧。至于台球,我几乎没从他嘴边听到过。
李小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自嘲似的一笑,反过来又问我。
“你打得很好么?”
“……当然,不好”
没什么可吹嘘的,我也不想在他面前乱吹嘘些什么。
“哦……我还想着如果你打得好,请你教我呢!”
“教我”,我凝起眼眸,平平淡淡抬头看了下他,开口说,“是吗……没发现,你还喜欢打桌球。”
闹哄哄的一堆人围着吹口哨,像是知道我跟他之间会有一场好戏看。夹在手指间的烟难以教我平静下,我伸手想拉他走出人堆,手指触到真实的温度时一顿,随即直接一把拢紧了。
桌球厅外面这条巷道安静的多,因为没有灯,足以照清楚旁边人身形的不过是从门前、窗玻璃前透出的些微明亮。我走出几步才问他,“不是来打台球的,那你是?”
该感谢这条巷子没装路灯的,我发现比起光明,这一刻我更喜欢躲在黑暗里,因为几乎不用任何掩饰的表情可以从眼梢眉角肆意流露出。不用刻意逃避,也不用刻意亲近,像现在这样,我在他面前什么都不用多想,完全凭感觉说话行事,好像真是第一次。我到这一秒才敢确信,那个曾今小心翼翼、卑微柔顺,做每一件事、说每一句话都会以他为前提的陆小曼,是真的不存在了。
“你是来找我的吗?”
没刻意捻起的声调,我还是那种很淡的口吻在问,只是不经意掸落了烟头上聚起的灰。
我都不必多余问一句李小帅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李小冰无意间知道我在桌球厅打工那一刻,我大概猜想过这个人会知道,可也没有再进一步,多余的想过他会直接找来。何况这念头很快就被我丢到脑后,弄堂口我们都巧妙的没有再相遇过,又何必操心其他地方呢?
“……我”
“噢……是这样”
他被我抓住的那只手臂没动,抬起另一只手抹了下自己鼻头。提着依旧热烈的音调,笑嘻嘻地故作得意地跟我说,“我这马上要去广州了,想问问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给你带!”
他的目光顺着落下的烟灰往下,也仿佛不经意。
可我的表情明显强烈很多。指尖燃的烟被我狠狠掐了下,那年年头他在自行车前说过的话,一句一句摊开在眼前,像被扫把骤然翻起的浮尘,细微呛人的灰,彻底搅乱了我眼中平静。我压住了我曾以为的那些该铭刻入心,最后却变成利器伤人的话,让另一个念头浮上心头,难得语调不稳。
“你去广州,你不念了,你——”
下一秒钟我才意识到可能是我自己想错了,及时收住了声。他算的上高兴,却又略显平淡的口气应该不是他终于达成自己愿望“不念了”所该有的表情,那么他去广州是?
“你是出去玩?一个人?”
我猛地发现我可能多问了,手指很快抬起,救命的香烟塞进两唇间,良久才有一股淡淡的白烟从分开的缝隙间冒出。“要是我真离开了,每次我回来的时候,你得去巷子口等我,你还得给我礼物……”,不该浮起的画面浮现出来,我转过颈偏开眼,只留一个侧影给他。
“我其实没想到……你会来桌球厅这样的,鱼龙混杂的地方打工。”
莫名其妙的一句,听进耳朵里觉得突兀。晦暗中我抬腿,单脚抵住会掉白灰的墙,稍稍用力让脚踩的地方掉下一大片墙灰。眼珠动了动,我可能是抬起来向他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鱼龙混杂”,他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我不奇怪,就像孙胖胖第一次看到我抽烟就以为我怎么样了似的。
学坏,堕落,还是什么?
想多了。
我当然不是因为他而放弃了我自己,那仿佛在报复一般,我没那么执着。我承认我变了,可这变化的每一分都是因为我所在的地方不同了,我像变色龙学着适应环境,拿出最合适的模样去应对。
画口红涂眼影,职高那些女孩子都在做,我屈从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屈从于我想改变的心;至于抽烟,我只是单纯觉得烦,据说尼古丁能有效缓解不良情绪。我回了句,不是故意气他。
“是么……可能,没你想的那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