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这么乖。傅文修在心中久久喟叹,他的情绪依旧很平静,但垂在身侧的右手指尖已经在止不住地颤抖,手背也极其突兀地迸起青筋。
抖成了那样,旁人不可能看不到,阿悦迟疑道:“傅二叔,你的手……”
“哦?”傅文修闻言看去,随意地用左手握住右手手腕,笑道,“没事,应该是之前的伤没好,小问题。”
粗壮的几根青筋浮在手背的模样实在狰狞,阿悦点点头,视线悄悄别开。
“傅二叔还是先去看看伤势为好。”魏昭终于开口,“以免恶化。”
“说的是。”傅文修竟从善如流地应答,“那我便先回去了,这枇杷糖阿悦若喜欢,叔父下次再着人送来。”
阿悦再次对他道谢,看着他大步从容地离去,不是没有疑惑,但都转瞬而逝。
在他人视线不能及处,傅文修眼底的平静已经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他很渴望,他渴望极了。想要碰触阿悦,想要拥她入怀,想要感受到她香甜的气息,想要让她来平复心底翻涌奔腾的狂躁,以至于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手的颤抖不受控制。
但不行,他已经犯过同样的错误,这一世必须得有耐心,一步一步来。
阿悦爱魏昭的温柔,他便也要温柔些。
正如刚才,阿悦已经不再那么惧怕他、开始关心他了,不是吗?
…………
回身,等人离开后,魏昭和阿悦都没有提这位傅二叔的事,继续散了会儿步就回到马车内。
莲女捂着胸口放松下来,乖觉地上前接过披风放到小暖炉旁驱寒。
魏昭将阿悦放下,“走了小半刻,感觉如何?”
“好多了。”阿悦捧着瓷盏喝水,小口浅啜,细白的脸蛋像终于恢复生机,有了血色。
“那这几日停下时我都带你去走走。”魏昭往外看了眼,天色尚早,想来不急着启程,他沉吟道,“祖母恐怕要一段时辰,我教阿悦下棋怎么样?”
索性躺着也没事,阿悦点头,自己借力坐上了马车内的小榻,随着“咕噜——”一声,藏在袖袋中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是用油纸包裹的几颗澄黄的枇杷糖,阿悦愣了一愣。
很快,修长的手指将几颗糖一一拾起,魏昭道:“药确实很苦,是我疏忽了,该让人给你备些甜食。”
“阿兄不是说……”阿悦抬眸,不解地看着他。
她以为魏昭不会想看到和傅文修有关的任何事物,毕竟他之前那样“刻薄”的评价,任谁都会以为两人发生过不快。
“嗯?”魏昭很快明白过来,“那样说,是因为傅二叔确实有病症,容易伤人,我才让阿悦敬之远之。这不过是几颗糖而已,阿悦为何觉得阿兄会不让你要?”
见阿悦不知该怎么答的迷茫模样,魏昭莞尔,“阿悦放心,我和傅二叔无仇。”
这是傅文修作为长辈对阿悦的关怀,姑且不论真假,魏昭都不觉得自己有资格代阿悦拒绝,这也是他今日不曾阻拦二人对话的原因。
阿悦点点头,看着他剥开油纸将枇杷糖递来,顺从地张口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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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漫长悠悠的路途在魏昭的时常陪伴和枇杷糖黏腻的香甜中度过,阿悦头晕的症状好了许多,抵达临安时总算不再一副病恹恹无精打采的模样。
作为大晋都城,临安城自古繁华,风景殊美,正如词人所绘那般——“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街市行人不同他地,皆来往从容,衣冠整洁,少有衩袒之辈。
两旁的杏花如阿悦初登这座城时一般柔美,飘飘扬扬,给路人添了粉装。
莲女挑开车帘外看,口中不住惊叹,“原以为兖州已是最好,没想到临安这儿更大更繁华。”
马车行过拱桥,桥下流水潺潺,或有妇人在桥下洗衣,小童于上方追逐,嬉戏声伴随其中。
对见识过战火的魏氏一族来说,这儿更像是一处桃花源,处处充满着不似人间的美好与安宁。
文夫人默然望了会儿,收回视线。
驶过闹市,车队周围由动转静,进入世家权贵建府的长月街。
本来进宫并不需要走这条街,前来领路的小将想到君侯交待务必将文夫人等尽快迎去,便也没管这条街到底是何人居住,直接抄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