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一天棠棠说要和这个人在一起,他大抵也是会同意的吧。
他走到屋子的外面,沈棠沉默地坐在廊旁。陆持进来时,两个孩子都看见了,知道爹爹受了很严重的伤,心里难过得不得了。倾喜哭过一会,后来许是知道现在大人们都在忙,自己再哭的话会给他们添麻烦,便忍着眼泪和元洲手拉手,一起坐在沈棠的旁边。
三个人都看着可怜巴巴的,福亲王蹲下身子,伸手去摸倾喜的手,发现手心冰凉冰凉的,忙让人去拿衣服过来。
等将两个孩子的身上都裹上了一层披风,他才说:“我带你们先去吃点东西吧,手心都冰凉的,吃点东西暖和一下身子。”
“我不想,我想要爹爹。”说着,倾喜的眼睛里便蓄满了眼泪,俨然成了一个小哭包。她撅着嘴,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抬头问福亲王,“外祖父,爹爹会没事的,对不对,他一定会没事的,对吧?”
她问话的时候,另外的两双眼睛也一齐看过来,仿佛他得说了一个“不”就是在做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
福亲王不擅长说谎,只是哄着:“你们不是知道吗,李大夫的医术最好了,我们应该要相信他会将你们爹爹救回来。我们先去吃一点东西吧,然后睡上一觉,等明天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见到你们爹爹了。”
“我想在这里等着。”元洲低着头,闷声说了一句话。
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是学了谁,倔得不得了,谁都不肯走。福亲王没有办法,只能让人将饭菜端过来,逼着三个人都吃了一点。孩子的年纪还小,就算是有心守着,可到了午夜的时候,眼皮子就开始打架,最后撑不过去,歪歪扭扭的靠在沈棠身边睡着了。
福亲王让人将两个孩子送回去,自己则坐到了沈棠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在这里替你守着,你先回去睡吧,若是有了消息,我立马就派人通知你。”
“我睡不着。”沈棠的眼下已经有一层淤青,黑夜中连朱砂痣都暗淡了几分,“我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他浑身是血地倒在我面前。”
这个时候,沈棠心里才肯真的承认,她心里是有陆持的。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她的前半生几乎一直在同这个男人纠缠,在那些他挺身而出的瞬间,她确确实实是心动的。可她一直不敢承认,因为认了,她便觉得对不起过去那个平白受了的许多伤痛的自己。
直到鲜血飞溅到脸上时,她才想清楚。懦弱也好,没有骨气也罢,她过去的自己向现在妥协。她想告诉陆持,其实也是动心的。
她真的害怕,所有的话连说出口的机会也没有。他们之间已经错过太多,她想,以后不要再错过了。
“爹,我想同他成亲。”沈棠低下头,语气里没有丝毫的羞涩,反而有一股倔劲在里头。
福亲王顿时沉默下来,他忍不住问了一声:“你可都想清楚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想好了。”
“唉,我已经老了,管不动你们的事情了。”福亲王摸了摸她的头,仍旧将她当成了往昔那个在自己身边转悠的小姑娘,“凭心就好,不要想太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还有爹帮你呢。”
他忽然叹了一口气,“若是你娘还在的话,怕就不是这样好说话了。”
他们之间很少提及沈棠母亲,这几乎成了一种忌讳。
福亲王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或许就是回到晋国。那时晋国内乱严重,他原本是想亲自接沈棠母女二人过来,谁知道在路上的时候就出了事情。二十余侍卫拼死才将他从刀光剑影中救了出来,他在床上休息月余才转好,可也歇了将她们接过来的心思。
他面上风光,可是处境实在艰难,活在数不清的暗杀当中。等他的皇兄即位,他将所有的事情料理干净,他才会腾出手去寻找自己的夫人和女儿。可是一个入了黄泉,一个下落不明,哪里还能见得到人。
可是有些路,踏上了,哪怕是硬着头皮也要走完。沈棠这些年过得越是不如意,他心上便越是难受,他对陆持的怒火未必没有几分迁怒的意思在里面。
“您想她吗?”沈棠问。
“想的,唉……”福亲王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嘴唇翕动了两下后,又咽了回去,只剩下一声沉重的叹息。
天亮了起来,世界都安静的很,偶尔听见鸟鸣的声音。门上突然传来响动,李大夫疲惫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简单的说了下结果,“放心吧,那小子还真的是命大,命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