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太太的冬眠季_作者:丁律律(40)

  他颇有文人风骨,可以在第一次见面因激动地就对明熙跪下去,也会在受了他人恩惠后而不卑不亢。

  “没关系。”费忆南低沉微沙的音色在密闭车厢更显安静,“周先生还画画吗?”

  “不画了。”周游耸耸肩,语气显得无所谓,“没有人买,是不值钱的,甚至难以糊口。”

  可明熙说他很有天分。

  费忆南挑了挑眉,未多评价,刚好车子到了一栋陈旧的居民楼下,是周游住的地方。

  明熙已经睡熟了,今天她玩得比较累,能抽出时间和周游吃晚餐算给了天大的面子,有时候她闹起来连费忆南面子都不会给,周游这个高中同学,在她心中地位不算低。

  费忆南没有叫醒她,从暗格中抽出雨伞,交给她朋友,“如果周先生有兴趣,我有一位朋友在德众画廊,你可以把你的画交给他打理。”

  周游推开车门的手腕猛地失衡,他手掌滑下,震惊至极地扭头看他,“德众?”

  费忆南表情平淡,声音还是方才的轻且浅,好似怕打扰明熙睡觉一般,“有什么问题?或者,换其他一家?”

  “不……”周游整个表情凌乱了,一会儿惊,一会儿喜,一会儿又怕,良久,才组织好一个短句,“为什么这么帮我?”

  在他眼里,费忆南帮他跨过两道他人生中无法逾越的坎,一个千万的销售大单,一个通向耀眼舞台的德众画廊。

  这得是亲兄弟才能干出的事。

  费忆南却笑了笑,“周先生太耿直,人生怎么会有那么多为什么?”

  “可你帮了我。说不夸张的,我几乎一步登天。”

  “那你的天,也太矮了。”

  周游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双手捂住脸庞,“谢谢。”

  当代画坛,衡量一个画家的身价不是看他得过什么奖,而是看他所签约的那家画廊。

  德众画廊对周游,对当代国内大部分画家而言都意味着自我价值的顶级体现。

  如果能把自己的画交到德众手上打理,他的商业价值将会被迅速抬高,从无名之辈到红极一时,真的只需要一个德众画廊而已。

  当然,这对费忆南而言只是“而已”,对周游这个多年备受打压且毫无人脉资历的平凡画家而言,那可能比攀登月球还要遥不可及。

  这天晚上,周游把自己尘封半年来的画作全部拿到灯光下来清扫。

  曾经以为再也不会触及的东西,此刻拿起,竟然潸然泪下。

  他深情望着一副少女的明媚画像,伸手轻轻抚摸,“明熙,你嫁给他,应该是幸福的吧?”

  他感激自己重逢了明熙,又憎恨自己重逢了她,因为费忆南的强大,时刻提醒他不要痴心妄想。

  有些遗忘,便是一辈子。

  。……

  费忆南把明熙带回家,这女人在路上睡了两觉,刚要抱她的时候,她就惊醒了,“周游,周游你到家了吗?”

  “是我们到家了。”费忆南想教训她,做梦都想着她同学。

  “啊,对不起,我睡过头了。”明熙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腰背好酸,但是一件更可怕的事,将她的注意力迅速转移,她伸手指了指费忆南的脖子,眼睛瞪大,“你这里怎么了?”

  斑斑痕痕,红红点点。

  院内橙黄的灯光下,他脖子上一片惨不忍睹,明熙凑近了点看,发现不止脖子,他脸上,被衣领包裹着的锁骨下方,甚至两手臂,连手背上都有。

  “没事,轻微过敏。”费忆南试图捻开她往自己衣领里扒下去的小手,未成功。

  明熙将他黑色衬衫纽扣全部给解开,然后拿自己手机电筒,仔仔细细照了个遍,就差把他两手臂举起来,腋下也照照了,费忆南看她的样子可爱,脸上原本是带着笑意,但渐渐在她慎重其事的担心表情里化为寂静。

  夜灯在两人头顶沉默不语。

  草坪上的虫鸣似乎也闭上了唇舌。

  她在担心他。

  这个认知,让费忆南胸腔里胀满了发涩又甜蜜的混合品。

  “……这根本不是轻微,”粗粗检查完毕,明熙抬头注视着他,急地眼眶里沁出水雾,“是火锅对不对?你上次和我一起,那天晚上我有看到你脖子上发红,后来你就去楼上了好久才下来……你看看你今天,又这样了,过敏你跟我说呀,出发前我明明就问过你可不可以吃火锅,你都没有反对,你看现在你都成红肠了……”

  “别说红肠,破坏气氛了。”费忆南搂着她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