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甄昊的脸忽的又变成了福姬的面容,福姬的面容如她的记忆中一般明丽,姜赢眼皮一跳,正要说话,却看见福姬忽然瘫倒在地上,眼角流下两行血泪,朱唇一张一合:“天命不由人,是半点不由人……”
姜赢见了再也支撑不住,泪如泉涌,往福姬身上扑伏去,抱着冰凉的福姬,悲泣不已。
嘈杂声传来:“王后这是怎么了?”
“想是魇着了,这个时候本就睡不得的,快去准备一碗符水,我请王后起来。”
姜赢感觉自己的后背在被人轻轻地拍打,她勉强睁开眼,眼前是一众侍女和甄女史围成半圆形,满脸惊忧的看着她,姜赢没有说话,不是不愿而是因为她没有丝毫力气。
“愿王后恕妾等无礼,”甄女史面色凝重的看着她,一面揉了揉她的额头,又恭敬的问道:“王后无恙否?”
姜赢摸了摸脸,手上是湿漉漉的,她喃喃道:“有水…”
甄女史皱眉,王后还是没有清醒过来呢,这哪里是水,分明是就泪,几乎打湿了那半边领子,她来这里侍奉也快三年了,却从未见过此女如此失态的模样,这是做了什么梦,如何会哭得这样厉害?
甄女史接过宫女呈上来的茶盏,端着这小杯清水,欲扶着姜赢喝下,姜赢夺过水却没有喝,反而尽数往自己的额头上倒去。
冰凉的水顺着她的额头,往脸颊两侧流下,甄女史见了哎呦一声,宫女们也惊惶不已,一边迅速拿来香帕替姜赢擦拭,一边又早有人下去准备梳洗的物什,一时大殿上闹腾不已,而姜赢却像是充耳不闻,还是愣愣的。
姜赢只觉经这冷水一浇,眼前瞬间清晰了不少,脑袋也不似方才一般昏胀,她这是做了多少个梦?姜赢蹙眉,她一瞥眼,看见甄女史手中端着的杯盏,这次来的是热茶,姜赢就着喝了两口,又听见甄女史安慰道:“那都是梦,王后稍安,我等皆在此陪伴夫人,片刻不离,况且王宫乃神圣之地,不会有邪秽之物侵扰,王后不必忧心。”
梦?
姜赢突然站起身来,问道:“大王在哪?大王在何处?”
甄女史面上虽满是疑惑,但语气仍然不急不缓:“王后想是睡迷糊了,大王一早就出去了,您不是刚从王那边回来吗?”
姜赢顿时回神,是啊,甄昊早就去往王叔府邸了,他去见华阳夫人和妘姬她们了。
她这是怎么了?她是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梦,难道现在她还是在梦中吗?姜赢只觉得浑身无力,一下瘫倒在榻上。
如果,万一,他真的是个冒牌货,她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姜赢摇摇头,不会的,是她多想了,即便有什么问题,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华阳夫人她们都不可能轻举妄动,国不可一日无君,即使有什么端倪她们必定也会按下不表的,可是这王族血脉,亦是不容虚假,她们会如何抉择?
姜赢站起身来,往殿外看去,雨仍在下,她回身却看见摆在案上的觚,那上面的花草早已枯干,姜赢心中一窒,突然道:“要去,我现在就要去。”如果现在不去,一旦有什么意外,……她最起码要去看,她要亲眼看着才行,即便是死又如何?
甄女史只觉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王后要去哪里?”
姜赢站起身,往外殿走去,侍女拿起披风给她披上,姜赢朝身旁紧随的宫女们道:“立刻准备下去,拿着我的金印,就说我要去王叔安府上!”
甄女史拉高声音,带着一丝愠怒:“王后!”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命令我?”姜赢回身看着她,冷冷道,甄女史这才发现,往日无喜无怒的女子,此刻眼神竟然锋利如刀,她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几乎要忍不住别开目光。
思及自己的职责,甄女史这才道:“请王后谨记自己的身份,王后身份尊贵,是为国母,擅自出宫,不仅于礼不合更要惹来非议,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还请王后谨言慎行才好。”
姜赢道:“我若执意要去呢?”
全殿宫人听得此言,齐刷刷跪下,甄女史也跪下,却昂着头道:“还请王后三思。”
姜赢缓缓道:“甄女史,你入宫三十余年,应该知道,我若有事,整个长乐宫都要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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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昊进入屋子,想是知他要来,这屋子到处都是光亮如新,里里外外不见一丝尘埃,也不见一个闲杂人影,似乎早已被清理过,他脚下片刻不停,侧耳细听,还能听到编钟声,小鹿的鸣叫声和风刮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