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姐姐忒难追_作者:十七划(142)

  两人半躺着, 一前一后相叠,这样的姿势用来数星星正好。不过这会不在明珠苑,没有数星星的透明天顶。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紫光圈,绕着天花板缓缓打转。

  “宝贝在明珠苑看过星星吗?”男人禁锢住女人, 大手捏着小手把玩。

  “没有。那地方我只住过几次。”

  “那么好的地为什么不住, 要自己租房子?”鲍琥玩不来迂回,直接将话题引到明珠苑上。“你上班是上着玩, 可你又上那么认真?”

  男人的语气表明,他真的迷惑;尤其最后几个字, 听着让人失笑。

  倾诉一次吧,应该没那么难。该从哪说起呢?

  安逸往身后轻轻一仰,尝试从回忆里找线头。

  她开口讲述,平淡的声音接近缥缈。“从小我就特别孤独。爸爸忙着事业,妈妈忙着到处寻找她的艺术。我是个多余的人。八岁那年他们终于离婚。从小学到大学,我都当父母是陌生人,表面听话懂事,内心却对他们充满怨恨。直到大三,我和男友分手,心情很低落。那时我对生命充满怀疑,觉得自己像冷血动物;没几天外婆突然去世……”

  哽咽的同时眼泪扑簌。

  她扭身扑进鲍琥怀中,边哭边说:“我又被世界遗弃了。八岁时候来一次,二十岁又来一次。我心疼得想去死。”

  “外婆走后,我更讨厌他们。”女人扒拉着鲍琥胸膛,肩膀一抽一抽。“可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我不想恨人。”

  鲍琥不知怎么安慰,只能在她两颊左右吮泪。嘴唇忙乱的同时还要反复强调:“宝贝不伤心,有我、以后都有我。我永远陪着你。”

  在他笨拙的安抚下,安逸情绪稍显平复。

  “后边半学期我状态非常糟糕,这点没人知道。我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只有两个不亲的亲人。心情糟糕是我一个人的事,跟世上谁都无关。那学期末爸爸换了大别墅,就将明珠苑的房子过户给我。其实,也不是给我的。”

  安逸自嘲一笑后解释:“爸爸是想将房子留给妈妈。当初他们离婚时,爸爸家财万贯,妈妈什么都没要,算是净身出户。妈妈不在乎这些,她只要自由自在的生活。”

  鲍琥听得怔住。岳母大人好彪悍,主动选择净身出户。

  “为什么呢?”他没敢问,是不是岳母大人出轨。

  “什么为什么?我妈妈是艺术家,不喜欢受束缚。她爱爸爸时嫁给爸爸,不爱爸爸离开他。有什么不对吗?”安逸转过身,纤薄的背重新贴上鲍琥胸膛。

  刚才那番话她说得理直气壮,鲍琥却听得瑟瑟发抖。

  他暗暗告诫自己:都说女儿随母,以后可得小心,绝不能让媳妇有移情别恋的机会。

  安逸按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大手,继续往下说。语气没那么沉重了。

  “我不肯要,我那时候讨厌他,不想要他的东西。可房子已转到我名下,要不要我都成了户主。那时我也不怎么喜欢妈妈。我冷漠无情,这世上的人谁也不喜欢。一直到,我认识了桑玉。”

  听到这个名字,鲍琥立时绷直腰。

  “我在豆瓣看到桑玉写的帖子,关于原生家庭的。看完很受启发。”

  “受什么启发了?”男人有点紧张。

  安逸神色舒缓不少:“他说,世上没有完美父母,责怪父母并不会让人靠近幸福。如果对父母不满意,不妨去试着体验另外一种——没有父母的生活。”

  鲍琥好奇:“怎么体验?”

  “爸爸给我提供物质,妈妈给我自由,没有父母的生活就是穷且不自由。所以,我尝试像普通人一样,为了一份月薪每天来回挤地铁、动不动加班、讨好同事取悦上司——这样憋闷的生活。”

  女人说着话,身子往男人怀里缩了缩,如船入港口。

  “宝贝,以后有我。我会让你快乐的。”鲍琥亲亲她的发梢,收拢的双臂使两人更加亲密无间。

  “桑玉挺有智慧的吧?每天挤地铁真的好辛苦。一次头发卡在地铁门里,经常被人踩到脚,还有一次碰到地铁色狼。每天早晚高峰都跟打仗一样。当我上了几个月班,我发现做个无依无靠的普通人也很苦。就这样,我对父亲的怨恨慢慢淡了。而在工作中,我听同事说起父母的霸道管束,我又发现妈妈的优点。妈妈从不强迫别人做什么。她做人的原则很简单,合则聚不合则散,别勉强。”

  鲍琥五味杂陈,彻底说不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