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园中寂静极了,幸而月光迤逦洒下温柔的光晕,安慰着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青阑跟在费扬古的身后,追随着他的步子,她不想被他落下,但是也不想跟得太紧,因为她怕这段路走得太快,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可是,任她如何放慢步子,分离的那一刻终于还是要来临。
他把手中的竹编六角玲珑宫灯交到她手中。“太晚了,叫人备了车,你拿着灯,也好照见回去的路。”
青阑迟疑着,踌躇着:“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帮你达成心愿,让你不那么曲折就能得到你想要的荣誉,你会接受吗?”
他笑了,虽然只是淡极的一闪而过的笑容,在青阑眼中却像是天际边划过的最耀眼的流星,瞬间便照亮了她的世界。
“如果那样,那还是荣誉吗?”他问。
“不是吗?”青阑反问,“做鳌拜的女婿,可以让你在官场省去许多的磨砺和奋斗,可以让你随意做你想的做事情,随你去领兵出征建功立业还是想管辖一省文治太平,一切都会很容易的。只要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证明你想证明的,那不是很好?那不同样是可以向亲人告慰的成就和荣誉吗?”
他收敛了笑容,摇了摇头:“那当然不是荣誉,对我而言,那将是一种如同枷锁的耻辱。”
“为什么?”青阑眼中有些湿润,但是她却努力展开笑妍,“为什么我每次跟你谈话都会感觉自己很蠢?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话。哪怕你觉得我笨、我痴、我不可理喻。”
费扬古没有说话,他朝门口看了一眼。侍从已将车马备好,此时便上前催促。
“罢了,我先走了。”青阑踩着脚凳上了马车,临了留下一句话,“请你,一定信我!”
马车,终于消失在夜色中。
费扬古,对着寂静的夜空,一声轻叹。
第四十一章 皇嗣之争计中计
安亲王岳乐奉诏进入武英殿的时候,正看到少年天子与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曹寅等人带着一众侍卫在练布库。
“来,谁也不许让着朕,今儿赢了的重重有赏,输了的都拉出去打板子。”康熙大声说道。
饶是如此,侍卫们仍不敢拿出全力与皇上力拼,一个一个被康熙摔了出去。
“废物。”康熙停下手,接过顾问行递来的手巾擦了擦汗,看到岳乐,“叔王来了?”
“来了一会儿,看皇上正在兴头上,所以未敢出言。”岳乐此时方恭敬如常地正式行礼。
“免了。”康熙示意内侍为岳乐看座、奉茶,两人坐下之后,康熙问道,“叔王可知道今夜朕宣您入宫,所为何事?”
岳乐对此不置可否,只说道:“刚才臣进来的时候,正听到皇上说,那些小布库们若是没拿出全力,必要重罚。皇上还是先罚了他们才是。”
此语一出,殿内瞬时安静下来,康熙对上岳乐的眼睛,心中不免有些诧异。
岳乐虽然也是文治武功双全之人,也是意志如铁胸怀大略的勇士,但是他又有着如水的性情,因为悲天悯人心系苍生而被百姓称为“贤王”,也因此被满大臣和铁帽子王们认为异类,认为像个汉人,耻之为伍。
但尽管如此,丝毫无损于他的才干与智慧。否则,父皇临危前,也不会想将皇位传给他。虽然每次想到此事,康熙心中难免不悦。
岳乐静静地对上天子的龙目,他的目光有如平湖秋月,没有半分波澜。但是里面又仿佛蕴着无尽的心事,那些心事不足为外人道,但是在两人目光交会之时,却愿意为对方所洞悉。
康熙有些疑惑:“父皇曾经说过,当叔王的正面对着他的时候,他看的是诸葛孔明,叔王持重睿智,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而当叔王转过身去,父皇则看到的是有情有义的关云长。父皇说过,叔王比他更具备作帝王的品格和担当。”
岳乐没有像寻常臣子那样听到帝王如此称赞而立即下跪口称“惶恐”,他依如平常的从容与淡定。
“叔王一向是宽厚仁慈的,曾经为了逃人法、为了圈地,同辅臣争得面红耳赤,也因此在议政王会议上孤掌难鸣。今儿,对这些亲贵子弟组成的小布库们,怎么反倒狠下心来?”康熙不解。
岳乐依旧波澜不惊:“臣虽不知道皇上今夜召臣前来所为何事,但是臣觉得,每个在皇上身边当差的人,都应当知道自己的位置,也应当严守自己的本分,令行禁止是最起码的要求。否则,何谈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