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看着索老夫人,心中十分感动:“玛嬷到了这个年纪,原该在家中安享富贵不问琐事,可现如今还要为孙儿操劳,想来真是孙儿的不孝!”
索老夫人拉着赫舍里的手轻轻拍了拍:“只要娘娘安好,咱全家便都好!”
春日暖阳洒满室内,但不知怎的,刚刚入宫的婵儿却觉察出一股子阴寒之气,余光一扫,似乎看到一抹衣角消失在殿门外。
婵儿吸了口气,这就开始了,她知道她身上背负的使命,从今儿起,要打起精神护卫好皇后,只有这样,才能护住赫舍里家的荣耀。
乾清宫懋勤殿。
康熙对着案上的书册,面色阴沉。
《世祖实录》监修总裁官巴泰,总裁官图海、魏裔介、卫周祚、李为总裁官,学士塞色黑、明珠、范承谟达哈他、单若鲁等人皆跪在御案下面。
康熙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到巴泰面上:“你是监修总裁官,朕只问你,你如何看待此事?”
巴泰立即将头伏在地下,磕了又磕:“奴才罪该万死,此事关乎社稷神器、帝业相继,这关键一笔,奴才实在不敢擅专!”
康熙冷冷一哼:“不敢擅专?朕问你,朝堂巷尾、官员与百姓议论的,到底是真是假?父皇果真有那份遗诏吗?”
巴泰听了越发惶恐,只得把头重重磕在地上,不敢言语。
图海为人耿直忠正,眼看少年天子面色发青,双眼冒火,又见一班老臣跪得太久,于是开口说道:“皇上何必计较街谈巷议,满朝文武都清楚,先帝世祖章皇帝只留有一位遗诏,就是当日太皇太后召四辅臣入内拜见嗣皇时宣读的《罪己诏》。”
康熙盯着图海:“为何如今人人都说那份《罪己诏》不是先帝的意思,而是被人篡改的?”
图海对上康熙的眼眸:“先皇殡天前一日,先皇召大学士王熙与麻勒吉入内。先皇口授遗诏命他二人草拟,写好后还三次过目钦定。皇上若对此存疑,可召王熙与麻勒吉入内询问。”
康熙听了,似乎马上就要宣二人入内,却见明珠忍不住好一阵咳嗽。
明珠立即伏地:“奴才御前失仪,请皇上恕臣死罪!”
康熙摆了摆手:“都下去,今儿的事,一个字也不许往外透。”
众臣喳了一声,三跪九拜,退了出去。
唯独留下明珠。
康熙瞧着他:“卿为何要阻止朕宣那王熙前来对质!”
明珠坦言:“皇上想从王熙那里听到什么呢?”
康熙一愣:“自然是真相。朕想知道父皇到底有没有另外那封遗诏,父皇是否真的要将大位传给皇叔?”
明珠淡然一笑:“如果有,皇上打算如何自处?”
康熙怔住了。是啊,以前在宫中就隐隐听到过此事,说父皇临终前的本意是要传弟不传子,后来因为拗不过老祖宗,这才无奈立了自己。如今为父皇编撰实录,这最为关键的一篇却又传出了乌龙。朝堂内外,重新刮起关于安亲王才应该是真正的继位者的谣言。
康熙初闻之下,又急又怒,便只想问个究竟。可是明珠现在一提,倒是惊醒了自己,若是真的,自己该如何呢?把皇位拱手让人,当然不。
明珠看康熙的神色,便知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又道:“所以,奴才劝皇上不要去问,也不要去查,谣言起于智者。这阵子突然刮起这阵风,怕是有些人刻意制造的。皇上应该以不变应万变。只要皇上不动,朝臣们自然也不敢动。那阵风,凭它怎么来的,终究得自己飘走。”
康熙自知明珠说得极有道理,虽然心中万分不甘,仍是点了点头:“你也跪安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明珠恭顺地退了出去。
康熙看着桌上那份由编修们誊抄的《罪己诏》,眼睛不知怎的就湿润了。
外间值守的顾问行与李进朝入内送了几次茶水,但见康熙内门紧闭,谁也不见。顾问行便支使李进朝往承乾宫来。
承乾宫。东珠正在书房调教宁香写字,听到李进朝的叙说,便换了衣裳坐着肩撵往乾清宫来。
当东珠入内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一地瓦砾。
落日的余晖洒在室内,照在少年天子明黄色的龙袍上,使他周身笼在耀眼的光芒里。
这是东珠为数不多,认认真真地打量他的时候。眼前这个面带稚色的少年天子,这个掌握泱泱大国权柄的君主,竟然是她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