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么问不妥,颇有讥讽的意味,脱口便有些后悔,眼见周氏的脸色不甚自然,又道:“您说过做人总要讲情义的,既收了人家的聘礼,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悔婚的。”
这顿晚饭让人心里发堵,她洗了澡换了寝衣,拉开门赤脚踩在光滑的原木地板上,微凉的风吹干了湿漉漉的长发,小菜园发出阵阵恼人的蛐蛐声,她盘腿坐在软垫上,抬眸望着银盘似的月亮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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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茉突然就忙了起来,白日在库房里憋着不出门,晚上点灯熬油到后半夜,时而困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成日神龙见首不见尾。
如此十余天,人渐消瘦,忍不住在案卷库里睡着了。
她伏在桌上睡得胳膊酸腿疼,压得一侧脸发红,揉了揉脸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朝门外看了看,大约是蒙蒙灰的日暮时分。
小睡一会儿稍稍解乏,把桌上的书本叠好,慵懒的朝后一倚,沉沉的喘了口气,剩下的部分等晚上回家再抄,明日定能准时交工。
她在学堂里找了份抄书的活儿,因她字迹娟秀,清晰可辨,学堂便将夫子抄不完的部分交给她去做,一本书挣十五文钱,除了纸张由书堂提供,笔墨与灯油钱都要自负,算下来也是一笔可观的收益。
☆、来客
开铺面的事不可再拖了,早些找到别的生计,就能早些离开衙门,林致丞的威胁提醒了她,女扮男装进衙门始终不妥当,若是被有心之人揭发,廷哥免不了受责。
当初他好心给自己一条活路,万不要因此连累旁人,江茉如此想着,便撸起袖子开工,灯油熬尽了,屋里陷入一片黑暗,她如同行尸走肉般挪到床边,朝后一仰就沉沉睡去。
学堂里朗朗读书声唤不起她的斗志,她恹恹的把书本交上去,接过一贯钱,无精打采的眸中闪着细碎的光亮,掂了掂手里铜板的重量,蹙眉诧异的问:“夫子,您是不是算错账了?我统共抄了二十本书,应拿三百文钱,您这......可是一贯钱。”
胡须略有发白的老夫子从书本里抬起双眼,矍铄的眸子平静又透着严厉,一只手敲了敲她手抄的那摞书本:“你字迹清晰娟秀,比学堂夫子抄的工整,给你涨了工钱还不愿意?”
“愿意!”江茉按捺住激动的情绪,笑眯眯地将一贯钱揣进怀里,小脸虽疲累消瘦却满是喜色,斗志昂扬的保证道:“夫子放心,我会保证质量的。”
老夫人睨了一眼她眉开眼笑的模样,抬手捋了捋胡子,动作缓慢地指了指书案上的一摞纸:“这一批时间紧迫,你若七日之内赶出来,工钱翻倍。”
工钱翻倍......那便是二两银子,比衙门的月银还高,江茉轻手轻脚的抱着一摞泛黄的纸张,眉眼弯成一条缝儿:“好,请夫子放心。”
若不是浑身乏累,头脑混沌,她甚至想要蹦蹦跳跳的出门去,照这个趋势下去,不日就会攒上一大笔钱,等这份工结束要着手找合适的铺面了。
学堂的窗前显出一抹玄色的影子,目光灼灼的盯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老夫人放下笔望着负手而立的人问:“再赶工七日,那么娇弱的身子骨吃得消么?”
温元廷脸上的肃意缓和了些,几不可察的轻叹了口气,随手拿起桌边的狼毫笔端详道:“如此才不会让她起疑。”
昨日他去案卷库寻她,一开门便见她伏在桌上睡着,眉宇间全是疲累,看了看她抄写的样本,署名便是春晖堂,正巧是他曾念书的地方。
直接给银子断然不会收,只得用这种法子让她少受些苦,又不敢做得让她起疑,思来想去不如多给些酬劳,让她早日攒到银子开店铺。
江茉翻开下这次抄写的内容,皆是简单的诗词,笔画简单,间隔稀疏,比起先前那些笔画复杂,词句拗口的课本,不知简单多少。
等完工她要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上三天三夜,天塌了地漏了都不要吵醒她,补足了精神再去找其他的散工,只怪她从小填饱肚子且困难,绣艺完全靠自己琢磨,普普通通好不出奇,否则还可以绣些帕子团扇出去卖。
入了秋,收割庄稼的农活忙了起来,衙门的事清闲了不少,蒋琮琤等人成日在街上闲逛整日,今儿他们在城门附近巡了一上午,来到饭馆用午饭时瞥见温家的马车从城外驶进来。
众人议论了几句廷哥何时出了城,同僚神神秘秘的凑到他身边小声问:“诶,你不觉得廷哥与江莫关系特别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