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笑而不语。
沈明珺再次侍寝的消息传出去,在后宫掀起了一股风浪。
永宁宫。
大宫女雁梅急急进了宫殿,附在惠妃耳边细语了两句,只见惠妃收住了笑,面色凝重,不敢相信的一再确认,“当真?”
雁梅看了眼旁边的马昭媛,笃定地点了点头。
当今的圣上,尚且还在闺阁的惠妃,便听闻父亲说,皇上年少,不得权,需伏膝于太后。她一直朝着父亲所规划的方向走,入宫三载,努力成长为一名真正的宫妃,知之甚多,知皇上绝不是父亲口中的圣上,不自觉多了几分倾慕,甘之如始,却也知,上了船便下不了,更何况她身后是整个归德侯府。
自古帝王最无情。
果然。
忽地想起,她被独宠的日子,众妃嫔的艳羡与讨好,如今,“独宠”这两字离她越来越远,前有舒婕妤,后有沈婉仪。惠妃双手紧紧攥住椅扶,尽力压抑心里的怒气,随之而来的是厚重的无力感和悲怆。
须臾间,“哗啦”一声,正厅寂静,这一声便尤为惊人。红木雕花小方桌上的玉雕花瓶落地,瓶中还插着娇艳雨滴的玫瑰,傲然独放,这一刻,却摔得遍体鳞伤。
几人都怔住了。旁边的马昭媛知惠妃遇事了,自然不敢在这当口上说话。
惠妃垂眸,也愣愣的看着几支娇艳的玫瑰,下一秒,鬼使神差的蹲下身子,像是去弄什么价值千金的宝物般,轻轻地,怜爱地,将拾起玫瑰。
马昭媛脸色一变,错愕的盯着惠妃,绞着手帕,抿了抿唇。
雁梅面露惶恐,忙制止,低呼了一声,“娘娘不可,小心手被扎到,这等粗活,奴婢来就行了。”
惠妃却不理会,紧接着急切吩咐:“快,去拿个一模一样的花瓶来。”
“娘娘不可,这玫瑰是昨日的,若娘娘喜欢,待奴婢去折几支更娇艳的玫瑰来。”雁梅面色紧张,缓了缓解释道。
闻言,惠妃声音瞬间尖锐了起来,“连你也不听本宫的吩咐了是吗?让你去便去,谁给你的胆子,这般与本宫说话,父亲吗?”即使手指被刺伤了,也不管不顾把玫瑰护了起来。
雁梅立马跪下磕头,“奴婢不敢,娘娘息怒。”
惠妃没了往日的温和,拉下脸,“花瓶。”
雁梅立马去找了一个花瓶出来,害怕惠妃再次质问和发火,立马看向一旁的马昭媛,提高音量说:“昭媛娘娘见谅,我家娘娘喜花成痴,自然看不得娇艳的玫瑰被糟蹋了。”这话一是提醒惠妃还有外人走,二确实是向马昭媛解释惠妃这异常的行为。
昭媛为从二品,自然被称为娘娘,永盛王朝,三品及三品以上的妃嫔,对上自称臣妾,对下自称本宫,可为一宫之主。反之,对上自称嫔妾,对下自称小主,不可为一宫之主。
马昭媛永盛四年入宫,因不受宠,所以一直居于永宁宫的偏殿瑶光殿。
这一提醒,惠妃猛地回过神来,才知自己方才做了多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紧接着抚了抚发髻,笑意重回脸上,把玫瑰递给雁梅,轻声吩咐道:“好好照料着。”
雁梅心落,笑着福身,道:“娘娘放心,奴婢省得。”
惠妃缓了缓,看向笑容有些僵的马昭媛,温声说:“让马妹妹见笑了,这永宁宫啊,皇上不来,姐姐也只剩这点爱好了。”
马昭媛笑着附和道:“姐姐是惜花之人,皇上自然也是惜花之人。”
惠妃轻叹了一下。
马昭媛识相问:“惠妃姐姐可遇上烦心事了?”
惠妃道:“倒不是烦心事,只是心里有些堵。”
马昭媛:“妹妹愿闻其详,愿为姐姐解乏。”
“这宫里啊,本宫也只有马妹妹一个知心人了。”惠妃皱着的眉舒展开来,不疾不徐地说:“听雁梅说,皇上今儿个又翻了秋水阁的牌子,倒是个有福气的。”
“新人笑那见旧人哭,可不就是那昨日的玫瑰么,也是这么娇艳过来的,姐姐刚才啊,便对着昨日的玫瑰多了几分怜悯。”
马昭媛奉承道:“姐姐可不能这么想,谁不知道啊,皇上是把姐姐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就是那舒婕妤也是比不上的,更何况是秋水阁那位呢,不过是多了几分新鲜感罢了,姐姐务必放宽心。”
一番话落,惠妃着实被取悦了,捂嘴笑着,嗔道:“妹妹这张巧嘴啊……”
马昭媛脸上笑意渐浓,又道:“跟着姐姐耳晕目染,妹妹受教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