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十载光阴都凝在那两道交缠的眸光中,两人竟谁也没有说话。
“飞鸟依人,情致婉转,的确惹人怜惜。既然王爷怜香惜玉,舍不得下手,这个恶人便让本宫来做吧。”
良久,长公主偏开视线,目无波澜的道。
穆王眼底涌出深痛:“灵樱,当年之事,皆是我的过错。”
“当年?”
灵樱长公主自嘲一笑:“当年,她不过是本宫一时心软从奴隶场带回的一个鬼奴。”
穆王追悔莫及:“是我重伤之中,神志不清,才把她误当作你,酿下大错!”
“鬼族人幻术通天,能迷人心智,究竟是王爷神志不清,还是另有内情,本宫已不想追究。她为了保住孩子,故意在本宫面前喝下那碗符水,以证忠心,既赢得你的怜惜,又扬了本宫的恶名,本宫也可以不在意。当年,本宫之所以答应给她母子名分并保她母子平安无虞,皆因她出手救了玄儿一命。”
“这些年,本宫信守承诺,不与她争一分一毫,不动她母子一分一毫。可她母子是如何回报本宫的?”
灵樱长公主失望的望着穆王:“终究是我太过天真,以为你我二人夫妻一场,你好歹会看在昔日情分上护玄儿至弱冠之龄,没想到连这也是痴心妄想。”
“你明知内情,却依然选择纵容包庇他们母子,为何就不肯给玄儿一点活路?他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也需要你这个父王的疼爱和保护,而不是一身重伤孤零零的躺在那囚笼一样的深宫里等死。若换做是另一个孩子,你忍心如此么?”
邸报发出去的那一刻,穆王就已准备好了要面对这一场责问。可当着责问真的到来,他的心依旧不可抑制的钝痛起来。
事情走到这一步,他又何尝不痛,何尝不心疼。可身为穆氏家主,他必须要用最小的伤害换取最高的利益。
一旦静姝母子身份泄露,如今的穆氏,便是当年的公输一族。后果,根本不是他所能承受得起的。
这两日,他疯狂的寻找能破解魇术的方法,甚至不惜将离渊从大理寺放出来,就是为了能保住穆玄性命。
至于穆鄢和静姝母子,他亦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来做出决断。
可面对冷漠疏离、对他毫无半分信任的灵樱长公主,他硬撑着的那股气立刻泄了一截,嗓子如被人堵了团东西似的,根本开不了口来解释这一切。
最终,只嗓音干涩的道:“玄儿中了魇术。”
灵樱长公主容色大变,面上血色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得干干净净。
第116章 真心
不过立了一小会儿, 穆玄额上已渗出密密一层冷汗。
夭夭这才发现他面色惨白得不正常,陡然意识到什么, 眼睛一酸,道:“他们是不是……”
“嘘。”
穆玄悄悄一指殿外, 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先不说这个,扶我去里面。”
夭夭点头,动作小心的扶着他往榻边去,见他每走一步都双眉紧拧,冷汗涔涔,呼吸也粗重不匀, 便知他伤得不轻,心里愈发愧疚难过。
榻旁摆着一张长案,案上摆着盏昏昏的油灯。灯油依旧被刻意减掉了一半。
穆玄在一侧扶案跪坐下去, 示意夭夭到对面坐着。
他额面上的冷汗已汇聚成线,不住的沿着鼻尖及下巴往下淌。两片苍白的唇上也覆着一层淡青。显然忍得极辛苦。
夭夭存了一肚子的问题, 刚要张口, 又被他一个噤声的动作止住。
“我一切都好, 只是受了点皮肉伤,不碍事。先说说你,怎么进宫来的?”
穆玄轻轻一挑嘴角, 伸手拢住她略冰凉的双手,低声问。
他声音平和,目光冲静, 像是在闲话家常,丝毫瞧不出那伤痛给他带来的任何折磨。
夭夭越是难受,眼睛慢慢红了,道:“你不必再骗我,我都知道了。因为我的事,你父王已将你逐出穆氏族谱。我还知道,当年,是你把我从纯阳炼狱里救出来的。对不起,以前是我太傻,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撞大运逃出来的。我…我欠你的实在太多。这一次,又怎能让你再为我承担罪过。”
穆玄一怔,片刻,倒有些释然道:“原来就是因为这个?那实在是你多虑了。父王素来不喜我,他真正看重的是我大哥,早存了改立我大哥为世子的心思。就算没有你的事,他也会找其他理由将我驱逐出府。至于当年救你,我向来佩服公输将军忠肝义胆,实在不忍心看他一族血脉断绝,并不全是因为对你存了爱慕之心。你不必因此心怀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