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我以乱臣_作者:若兰之华(91)

  穆玄眉间闪过一丝浓重的厌恶,冷冷一挑嘴角,再不作理会,自顾转身离开了。

  扶摇慢慢抬起头,嘴角噙着抹慧黠的笑,有些发痴的盯着那道俊秀挺拔的身影,久久不动。等侍女追过来,她立刻指着穆玄背影,迫不及待的问:“他是谁?”

  侍女笑道:“回表小姐,那是世子。平日这个时候,世子都是在军中的,今日不知怎么提早回来了。”

  扶摇嘴角翘了翘,喃喃道:“原来,他竟是穆王府的世子……”

  “表小姐,姝夫人和大公子还在等着你用膳呢,咱们快些回去吧。”侍女催促道。

  “好。”

  扶摇心不在焉的应了声,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宁嬷嬷这两日忙着查衣袍的事,一直没查出什么头绪,一听穆玄回来了,又惊又喜,连忙迎了出去,一叠声的问:“昨夜怎么歇在军中了?可是身体又有不适?”一面吩咐婢女们去准备吃食和热水。

  “奴婢无用,查到现在,也没查到在衣袍上动手脚的人。”宁嬷嬷愧疚的道。

  穆玄道:“不妨。衣袍的事先放一放,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交给嬷嬷。”

  便将昨夜蛊毒复发之事和他心中的猜测简略说了一遍。

  “白叠布?”

  宁嬷嬷眉心一跳,联想起那幕后主使的歹毒心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道:“难怪奴婢查来查去,都查不出是谁在衣袍上动了手脚。原来一开始就查错了方向。”

  她越想越觉后怕,心有余悸的道:“这些年,奴婢谨小慎微,世子和公主但有伤病,奴婢从不用府中良医,而是从府外请郎中。谁料千算万算还是给人钻了漏子。这段时间给世子包扎伤口的白叠布,都是奴婢派人从刘郎中那里取的。刘郎中自长公主在时便时常来府中给世子和公主看病,为人周到妥帖,从未出过差错。就说这次世子中蛊,还是他提醒奴婢的。”

  宁嬷嬷紧绷着脸,怒气盈胸,立刻唤来心腹的大丫头紫珊,问:“最近几日世子用的白叠布,都是谁去取的?”

  紫珊见穆玄也在,先恭敬行过礼,才微垂首站到一边,道:“刘郎中那边一直都是映月去的。不过前两日她家中母亲生了急病,她匆匆告假回老家去了。昨日和今日的布都是奴婢亲自去取的。”

  映月是院中负责洒扫的小丫头之一,为人老实,从不藏私,平日里这些跑腿的活儿都是派她去。

  宁嬷嬷心肝一紧,不动声色的问:“她老家在何处?”

  “在清河县瑶姬村。”

  凭借在深宫多年的经验,宁嬷嬷直觉事情很可能已朝她最不希望看到的境地发展。她嘴角处的深纹紧抿成一线,稳了稳心神,便行至穆玄跟前,郑重一跪,告罪道:“是奴婢疏忽,置世子于险地,险些辜负长公主信任。世子放心,此事奴婢定会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以将功折罪。”

  穆玄一惊,忙亲自扶起她,道:“自母亲离府,嬷嬷为我和阿姐茹苦含辛,不知耗掉多少心血,受过多少委屈。在我心中,早已视嬷嬷为长辈,只有敬重、倚重,哪敢受嬷嬷如此大礼?”

  宁嬷嬷望着眼前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少年,看他一点点褪去青涩,越来越展露出耀目光彩,不由联想起孤身一人住在洛阳行宫的灵樱长公主——那个同样是她看着长大的女孩,心头一酸,道:“当年,长公主离府时,也是这般跪在奴婢的面前,声泪俱下,恳求奴婢替她照顾好世子和公主。长公主那样孤高的性情,别说是穆王,便是面对今上时也从未低过头,那天却跪在了我这个奴婢跟前。奴婢怎么忍心让她失望。”

  穆玄一怔,沉默了下去。

  这件事,他还是第一次听宁嬷嬷说起。

  “长公主对奴婢说,在这世上,没有母亲的孩子会过得很辛苦,所以恳求奴婢能把世子和公主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尤其是世子,当年还不到九岁,又生着重病,若非别无选择,长公主怎么忍心离开。”

  宁嬷嬷含泪道:“所以,奴婢无法容忍自己犯这样的错误,更无法容忍旁人伤害世子和公主。”

  穆玄侧目看向窗外。

  天地一片昏黄,院中不知何时起了大风,一副山雨欲来的征兆。

  当年母亲离府时,也是一个秋天。他重病醒来,发现床边空空如也,既无那道熟悉的美丽身影,也没有向来爱捣乱的阿姐,等光着脚跑到院子里,天空便是这样昏惨惨的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