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母亲骆晓君最爱摆弄的东西。商彦从来嫌烦,红的粉的,三四五六瓣,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却总能叫出不一样的名属,花期、禁忌也各不相同,商彦没分清楚过,小时候更不少糟蹋它们。
倒是商盛辉,虽然从来都忙,但院里这些花草,逢骆晓君无暇照料的时候,一直都是他亲手料理,没假手给别人过。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院里那些花花草草常年旺盛又茁壮,看不出半点传闻里的娇贵来。
夫妻两人非常地齐心。
不仅表现在花草上,也表现在商彦进门之后,除了棋盘旁边负责斟茶伺候的佣人低声唤了他一句“小少爷”外,从头到尾,没得棋桌前后两人半点眼色。
商彦不以为意,进来后懒洋洋地喊了声“爸”“妈”。
他不爱随商骁、商娴那样叫“父亲”“母亲”,总觉得要听起一身鸡皮疙瘩来。
以前商娴拿这事儿奚落他时,就会被他反讽,说这就是大12岁和大8岁的兄姊,和他之间的代沟了。
商彦刚想完这一茬,身后木门又被拉开。
“父亲,母亲。”
……这就来了。
商彦嘴角微勾,笑意轻讽。
商娴关上身后的门,偷偷凶狠地睖了自己这脾性乖戾的弟弟一眼。
此时她已换了一身居家装束、也卸了那些浓妆艳抹,素颜朝天。刻意锐化的妆容褪下后,不再是那样凌厉而富有攻击性的美感,商娴五官天生的柔美便露了出来。
“嗯,坐吧。”
棋桌后,商盛辉听见声音,抬头,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女儿。
视线再往右落,那眉毛就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什么时候到的A城?”
即便不指明对象,姐弟俩也知道这话是问谁的。
商彦神色寡淡,声线松懒。
“昨天。”
“为什么不回来?”
“忙比赛。”
商盛辉眉一耸,声音沉下去,“忙得连电话也没时间打?”
“……”商彦一停,嘴角似笑非笑地勾了下,笑意却未达眼底,“没手机,您不是知道么。”
旁边站着的商娴脸色微变,再想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避讳地稍稍抬头,看向商盛辉。
棋桌后。
商盛辉手里拈着的黑子,被他掷回棋盒里,他冷着脸。
“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有没有我和你母亲?”
声音不高,威严却重。
商彦难得沉默下来。
茶室里,由此安静了半分钟。
骆晓君终于也开口了,“过来坐吧。”
姐弟俩这才算是结束了“罚站”,从木门前走进房间里。
姐弟俩不约而同地选了位置——
一左一右地坐到了母亲骆晓君的身旁。
商盛辉瞥见,只无声地哼了气。
骆晓君今年年过五十,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衫,长发盘成个简单的髻。大约是应了那句“岁月宽美人”,不施粉黛的容貌依旧出众明艳,气质亭亭如玉。
见商彦坐到自己右手边,骆晓君转过头,不慌不忙地细细打量了小儿子一番。
然后她轻叹了声。
“瘦了。”
知道这时候否认无用,商彦只能应着。
“我听你姐姐说,你不想出国了?”
“嗯。”商彦应。
“为什么?”
“……”商彦半垂着眼,眸光微动,神情却松懒如常,“不想去了,没什么原因。”
“胡闹!”
商彦那副不正经的模样,终于惹恼了商盛辉。
他年轻时军旅出身,脾气绝对算不上好,只不过到了中年往后,慢慢修身养性,再加上出身书香门第的骆晓君管教着,这才收敛许多。
但到了被点着的时候,发起火来还是不逞多让——
“当初是你自己选的计算机,路都已经一步一步走过来了,现在你说你撂挑子、不干了?商彦,你是不是还当自己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呢!”
商彦眉眼浸着凉意。
他嘴角轻勾起来,漆黑的眸子也抬起。
“我是个五六岁的孩子的时候,难道不是因为商骁做了选择,我就毫无选择地被送出国了么?”
“……”
商盛辉哑然一顿。
旁边商娴也目光微动,心里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商彦对家里的心结,归根究底还是要追溯到这里的——
商家有条家规,凡是商家的儿子,事业自由和婚姻自由——只能二者择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