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与落寞总是相伴而行,那竹享受着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心里却像夜半深山, 沐浴松涛仰望一汪明月般宁静。
不过是因为知道韩奕辰也在,就坐在台下靠前的某个位置, 所以才在这样隆重的场合里应景的紧张了一下, 却完全是因为不想让他失望。
开始表演之前,选手照例要介绍一下自己, 说几句或煽情或激昂的话。
那竹原本不想落入这个俗套,只想好好把最后一首歌一支舞跳完,真的举起话筒的时候却终于感觉到心情的起伏, 知道原来其他选手们声泪俱下不仅仅只是表演。
她压了两下手, 示意全场的欢呼声停下, 随即带着几分调侃意味地说:“本来穿得不是这件衣服,过来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只能临时换了一条,有点不像那娜的风格。”
下面人立刻大笑。屏幕里的那娜永远是最青春靓丽的那一个, 和其他女团团员一样会迎合观众穿很紧身的衣服,穿很短的裙子。
跳舞就算跳到腿脚抽筋也要坚持,哪怕实在是不擅长,也要在出了差错后强硬地解释一声只是今天身体不好/状态不佳/音乐没跟上。
“做那娜这么久了,有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那竹忽然笑了笑,只是大屏幕里的表情丝毫不是轻松的样子。
“其实大家都知道吧,我的本名叫那竹,‘竹’这个字是我莫拉取的,‘莫拉’就是你们这儿‘奶奶’的意思。”
“她跟我说,‘竹’是一种很神奇的植物,希望你能像竹子一样永远坚韧不低头,也能像空心的它一样学会谦虚和礼让。”
“可是说起来真的很好笑,在我来这里之前,其实从来都没亲眼见过竹子。我是边藏人,从小与山作伴,我们那里只有一望无尽的戈壁和每到秋天就刮得人睁不开眼的风。”
台下原本爆炸般的笑声渐渐稀稀拉拉,最后几乎没有一个人在发出声音,就连手里的荧光棒也要挥舞得轻一点。
那竹轻轻抹了下眼角,说:“来到这里以后,我遇到了很多人,也遇到了很多事,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坚持下去。”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也真的不知道那个穿着短裙在台上蹦蹦跳跳的人是谁。所以在他们提出要给我改个洋气点的名字的时候,我说好啊,随便怎么样都行。”
“他们又说那娜,决赛咱们也用个洋气点的舞曲吧,我还是说好啊,随便怎么样都行……可是现在我忽然改主意了。”
那竹抓了抓身上的衣服:“反正这样也不能跳舞了,而且……”她又笑了笑,这回终于连气温都回升起来:“现在终于有人能让我做自己了。”
那竹临时改节目的消息,在台下引起不小轰动。导演跟工作人员完全愣住了,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如何救场。
那竹摘了耳返,心潮又平静又汹涌:“其实之前我就一直想唱这首歌,可是所有人都说太土……可能,我就是这么一个很土的人吧。”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
多么温暖,多么慈祥,
把我们农`奴的心儿照亮。
我们迈步走在,
社`会`主`义幸福的大道上。
……
……”
那竹刚唱前两句的时候,一度因为哽咽而让歌声变得断断续续起来,镜头给到她的眼部特写,那双明亮得如同永夜星河般的眼睛里噙着大颗的眼泪。
然而没过几句,曲调便如现场的气氛般一下上扬了起来,她也彻底放开了手脚和歌喉,清澈透亮的嗓音响彻了整个体育场上空。
这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民族歌曲,会唱的不会唱的都能跟着哼哼几句,到了最高`潮的那句“巴扎黑”,几乎所有人都跟在那竹后面唱了起来。
现场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火热了起来。
一小时后,所有表演宣告结束,参赛者的排名们也一一出炉。
那竹最终没有能够实现小人物的翻盘,因为临时更换比赛曲目,按照规则,她在个人才艺展示上的分数被清零。
尽管那竹的人气远超后面九位,最终只排在了第五位。
赛后采访的时候,冠军得主或许是想蹭热度,或许真的是出于真心,她紧紧握着奖杯跟现场所有记者宣布要让出第一名。
“其实我真的觉得那竹才是无冕之王,这个第一名我受之有愧,我愿意把这个奖杯送给她,庆祝她终于找回了自己,不必去迎合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