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妞没有耐心听完,打断了他。
“我有了别的朋友,时间和他们约好了。”
怕自己的意思不够直截了当,她索性把话说得更明:“你也去找别人玩吧,你的同龄人。”
谢水攥紧了手链,低下头。
这一次她进门,他没有出声再说什么。
跟自己同年纪的孩子一起玩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吧,小胖妞想当然:和谢水一个年纪的,他们肯定要比她有趣,比她聪明,更明白事理,谢水本来就应该跟他们玩的。之前是她老是缠着他,让他没有时间去接触别的朋友……反正他跟谁玩,都比跟她玩来得好。
她是一个可耻的小偷。
已经长大的陈霜,眼见着谢水变得黯然的神色,什么也做不了。
手链差一点就能完成了,正如谢水说的那样。
在陈霜看到它完成品状态的第一眼,她自嘲一笑——是它啊。
棕色布绳子,扣着小铁环,铁环上有个小牌子。牌子上写着“霜霜”二字,字体刻意地写得圆而可爱,后面画了个粉粉的小草莓。
她先前见过它的。
原来,死去的小白兔脖子上的紧紧缚着的,不是项圈,它是一条手链。
谢水送给陈霜的手链。
陈霜没有印象,谢水最终有没有把这条手链给她。
她尽可能地呆在谢水的身边,当小胖妞和她的新朋友打成一片的时候,他独自等在雨季的露台。
陈霜能感知到谢水的孤独,就像是在他身边的她,依旧感到孤独一样。
他们的存在于彼此,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两条无法再相交的平行线。
平日里仅剩的,陪伴谢水的小生物,是一只陈霜送他的小白兔。
兔子软绵绵地趴在谢水的腿上,他的手指轻轻帮它梳理着毛发。
时间在加速,他熬呀熬,不知不觉,陈霜看到天际放晴,雨季终于过去。
上学下学的时刻,谢水总会出现在露台。
陈霜能在小胖妞从民房走出去上学或回家的时候,看他几眼。
他消瘦的速度叫人触目惊心,没什么肉的脸蛋外面好似糊了一层青白的纸,四肢也彻底瘦脱了形。
早晨,他望着背书包的少年人在楼底下吵吵闹闹,路过这里,往学校走去。
上课铃声快响的附近,学生们会飞快地跑起来。
傍晚时分,是最常能在露台见到谢水的时刻。
调皮的不愿意回家的少年们,在楼下的空地踢足球。
谢水坐在他的藤椅上,远远地看。
没有表情,没有声音,只是看着而已。
然后是冬天。
过节的时候,是一年最冷的时候。
大年三十的早上,陈霜一家起了个大早,出发去外婆家。
出门时小胖妞听妈妈说,楼上的谢水又被送进医院了。
去医院,对于谢水来说是家常便饭,小胖妞没有对此多问些什么。
坐上亲戚的车,隔着车窗,她看了一眼三楼。
满目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春联,窗花。
一派红色中,三楼的露台静悄悄。
能瞥见露台的一角挂着一个空荡荡的鸟笼。
陈霜没有见过鸟笼里的那只鸟,很早很早之前,谢水将它放生了。
第三十章 预感
第五颗。
陈霜没有间断地撕开下一颗糖的糖纸。
她压抑着心中的痛苦, 强迫着自己继续看下去, 宛如一种自虐。
橘子味不复从前的甜蜜, 它开始发酸,苦涩的滋味叫人难以吞咽。
小胖妞从外婆家回来,是初三那天。
他们从车上下来, 住在一楼的张阿姨冲陈霜他们招手,让他们来一下。
陈霜她妈过去跟张阿姨聊了几句, 张阿姨进屋子, 好像去拿些什么。
“霜霜。”妈妈喊她过来。
“怎么啦?”小胖妞啃着糖人, 小跑过去。
“唉,你别吃了, ”她妈不爱看她吃甜的,蹙着眉夺走了她的糖:“你楼上的那个哥哥,跟你关系不错的,在医院不行了。我听张阿姨说, 他好像就这几天的事了。”
“啊?”小胖妞没反应过来她妈妈话里的意思。
张阿姨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拎着一个蓝色的小型铁笼,里头装着一只小白兔。
小胖妞认得它,那是她送给谢水的, 名字叫“小水”的兔子。
“三楼的男娃娃住医院, 他说,以后这只兔子拜托给你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