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霜没有反抗的力气了,她在原地等待着被它们吞没,与终将到来的死亡。
衣袋发出“沙沙”的声音。
手指从眼睛挪开, 她瞥向那里……小白兔又来了。
它的小脑袋蹭着她的外衣口袋, 里面的东西被它撞得一阵响。
“你想要什么吗?”
自身难保的她苦笑着,摸摸它。
“我没有东西能给你的。”
小白兔好似听不懂人话, 直接扑腾一下,踩到口袋上面。
沙沙的响声更大了。
陈霜只好掏了掏口袋, 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拿出来。
一边口袋装着一支白玉兰,是她先前在露台摘的;一边口袋里有几张糖纸,是她几次吃糖留下的。
小兔子慢悠悠地从糖纸上跨过,“唰唰”、“唰唰”,好似终于找到了目标,它站在一张糖纸上,不再动了。
陈霜拾起那张特殊的糖纸。
这是那颗引她见到谢水,人身兔头的怪物留给她的糖。
糖纸的角落写了字——“沉溺即死”。
小兔子等她看完那四个字,陈霜抬眸,与它对视。
白兔的眼睛是红色的,似玻璃珠子。
纯净无瑕的红,通透得一眼能望尽它的眼底。
恰如她在记忆回溯时,错觉自己和谢水对视的那一眼。
少年有一双安静而通透的眼眸。
“沉溺即死……”
陈霜咬紧下唇,呐呐地问:“你不想,我死吗?”
小白兔跑了起来。
轻快的脚步踏散纠缠在四周的混沌,踩出一条窄窄的路。
跑到前面,它转头看向陈霜,像是在对她说:“快点跟上我”。
她只好跟过去。
白兔带她找到那两颗被她丢掉的糖。
糖纸折射出亮闪闪的光泽,可周围是没有光的。
是它们,在发光。
“不行,我看不下去的。”
陈霜摆摆手,眼角落下一串金豆豆。
她无措抓抓脑袋,哭得像个幼稚园小朋友。
“我不想谢水死掉。”
小兔子的头上顶着那两颗发光的糖,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地等她。
她犹豫多久,它就会等她多久。
“我知道了。”
擦掉眼泪,陈霜吸了吸鼻子,止住抽噎声。
糖好难吃。
小小一颗,混杂了她泪水的味道,药一样苦。
……
初四,天蒙蒙亮。
小胖妞翻来覆去,一夜没睡。
浓重的睡意拽着她,即将要把她拖入梦境。
耳朵动了动,楼上似乎传来走动的响声。
“小水哥哥!”小胖妞猝地睁眼,骨碌碌从床上下来。
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她抱起房间角落正在酣睡的小兔子,急匆匆地跑上楼。
三楼的人果然回家了。
门敲了两下,里面的人便开了门。
是谢水的母亲。
她的眼眶红红的,眼袋很重,哭肿的眼睛让人联想到那种眼球格外突出的鱼。
“楼下的妹妹来了。”她声音虚浮,这句话,不知道是跟谁说的。
小胖妞跟她打了个招呼,进到了谢家。
谢水爸爸也在。他坐在饭厅,捧个烟灰缸,没什么表情地抽着烟。
她头一回看到谢叔叔抽烟……小胖妞皱了皱眉:小水哥哥有哮喘,他爸爸在屋里抽烟不好的。
心下奇怪,但这并不是她最关心的事。
转头看向谢水母亲,小胖妞焦急地问:“阿姨,小水哥哥回来了吗?他好了吗?”
妇人的嘴角抽了抽。
她对女孩笑了一下,笑得像哭。
过度的操劳使她提早显出了老态,小胖妞注意到,阿姨的头顶有了许多根白发。
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说:“你进去吧,最后看看他。”
小胖妞点点头。
她有些日子没有和谢水说话了,所以很是紧张。
心脏咚咚咚跳得飞快,她害怕谢水不欢迎她,把她赶走。
进门前,小胖妞提早想好了要跟他说的话。
谢水母亲帮她开了卧室门,她走进去。
看到谢水的一刹那,小胖妞忘记了自己所有的腹稿。
他躺在床上,眼窝下凹,脸色蜡黄,形容枯槁。
从前那个温柔漂亮,水晶一样的小少年,在还未来得及完全绽放的年纪,无声无息地碎去了。
谢水挤满医疗器材、瓶瓶罐罐的小房间,一下子空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