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盈盈到底是行内人,转头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也就不再劝连翘了。
连翘把报纸还给她的时候就道:“若是到时候有人过来询问哪里去寻乔琏,可别说漏嘴了!”
“知道的!”
连翘一直不想将身份暴露,私人信息更是被有意识地保护起来了。所以整个嘉定第一报馆知道连翘就是乔琏,以及她的家庭住址之类信息的就只有刘盈盈、张贵子和《朝日报》的主编了。
因为连翘的要求,这些人从来没有往外说过,包括上次好多读书人说要来拜访乔琏的时候——如今正是《朝日报》和连翘合作如胶似漆,捧着连翘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做让她不快的事情。
现在一个玉湖散人,当然也不会让他们有什么改变。
玉湖散人,也就是彭冬生,在等到连翘‘玩去’两个字之后依旧发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文字。其实这就是炒作而已,将自己弄的非常诚恳,若是对方被感动了答应下来最好。若是没有,他就顺势去一趟嘉定,让对方不得不答应。
在他的经验里,文人都是好面子的。自己这么诚恳了,这就算是给足了面子。再加上硬生生拒绝这么诚恳的一个,在普通人眼里始终是太不近人情了,考虑到影响,不管内心是怎么想的,也会答应下来吧。
于是安排好苏州这边的事情,他就打算亲自走一趟嘉定。
临走之前他的编辑欲言又止:“冬生,这件事恐怕不好办,你再考虑考虑...那个乔琏看上去也不是个书呆子,这等谋划恐怕很难。”
说实在的,会被彭冬生这一套绕进去的书呆子应该早就绕进去了,在他登报想要拜师的时候就会顺势收徒。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说明人家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打动的那种。
虽然说一些笔下人物颇有心计的人本身根本不懂得什么心机智斗,但文以载道,很多时候看一个人的小说就能知道这个人大概。到底是一腔热血的年轻人,还是老谋深算的中年人。是心胸宽广的,还是目光狭隘的......
《海上归来记》和《宦海》虽然是两部完全不一样的作品,但是其中有一点很容易看出来,作者非常擅长揣摩人心,并且是个长于世故人情的家伙。这种人就算不会耍心机手段,也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然而彭冬生是听不进去这个编辑的话的,说实话,他打心底里看不起这个人。对方的意思他或许不明白,或许明白却根本不在乎。相比起踌躇不前地停留,他更喜欢自己去走出一条路。
他不一定知道自己想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绝对不要成为一个自己舅舅那样,这个编辑那样,每日为几十个钱奔波,一眼看的到底——无聊又低贱。
苏州城到嘉定很近,毕竟嘉定本来就是苏州下辖的一座县城而已。走水路从长江过来是直达的,因为苏州城和嘉定城都有临江的码头。等到了码头可以换小船,从河道进城,也可以做车,这个时候也很近了。
彭冬生虽然才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人,心却很大,并不为生平第一次离开苏州城而担心忐忑。来到嘉定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夕阳下的嘉定城,和苏州城相比那当然是大有不如。但县城中央的法华塔高高耸立,河道便利,来往的商贾正忙着收摊,百姓也是安居乐业的样子,自有一种江南小城的繁华与清丽。
“客人是吃饭还是打尖儿!”客栈跑堂的殷勤招呼。
“住店,要一间干净不贵的!”
“好嘞!”
看着跑堂的安排住处,彭冬生就看着外面来往的人,心中暗道:乔琏先生就住在这里啊!
彭冬生是写了乔琏的模仿文,但其实他是乔琏的粉丝来着。
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件事很难理解,粉丝是这么当的吗?如果有哪个作者的粉丝这么干,恐怕作者内心都要MMP了——你走,我没有你这样的粉丝!
但是用古代人的眼光就不难理解了,首先他们并不觉得这件事冒犯到了那个地步。想想看那么多文人骚客化用前人的东西,他们是因为喜欢才这样的,才没觉得不对呢。模仿文虽然比化用更加过分,可是在他们看来确实没有现代人思想中那样罪大恶极。
其次,哪怕知道这件事是错的,也不妨碍他在崇拜作者乔琏的同时又做这件事。
从这个时代的道德观来说,这是一个很正常的逻辑推导——虽然连翘知道了这种逻辑,觉得简直日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