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她还没有拿到礼物,但她相信上头一定有殷宸两个字。
他是么子,从小崇拜父兄、一心尚武,但因为母亲的寂寞,他放弃前往边关建功立业,而是和陆学睿进宫,跟着穆颖辛念书。
他年幼、他集全家人的宠爱于一身,哥哥给的礼物,是想念也是宠爱,现在他把他的宠爱给了她。
去年秋天沈青考上乡试,成绩不差却不及穆颖辛和殷宸,厉害的是陆学睿也能考上。
这个结果,她心里有数。
本朝的秀才考试,内容包括帖经和墨义,试题一般是摘录经书的一句,遮去几个字,让考生填充缺去的字词,而墨义则是关于一些经文的问答,这种考试方法,对当了多年学霸的沈青并不困难。
但乡试的内容就广泛的多,考诗、书、时政论述等等,沈青是念政治的,这方面的知识自然不差,但她输在对当今朝政的理解度。
不过年后的会试她准备放弃,因为九岁的秀才、十一岁的举子太惹眼了,万一不小心又变成十二岁的进士,这名头得有多响亮啊,到时惹眼过度,就怕性别身分掩都掩不住,更重要的理由是外婆,她的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差,这时候她无法离开。
年前时沈节来了。
眼看女儿气色很好,沈节放下心事。
妻子过世,他从未忘记过她,每每想起只觉心如刀割,因此更加想念女儿,只是无数封家书,永远的没有回音,他知道她心中有恨,沈家三番两次派人来接她回去,她连人都不见,他知道她还恨着。
母亲道:「繁儿还小,禁不起折腾,她不想回来便别回来,省得惹事。」
母亲分明知道下药事件与青青无关,却还这般说话,他怎舍得女儿回来受罪?所以……待着吧,待到她心平,待到她可以接受自己。
所有人都不认为他有错,开枝散叶是身为男人的责任,可他再没错,终是害了蕙娘性命。
「听说,妳书念得很好?」沈节道。
看着父亲,不平油然而生,他越来越有大官派头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对吧,家有如花美眷及儿子,这么惬意的他来这里做什么?显摆吗?不必啊,在他迎柳氏进门那刻起,他的快乐与否,她已经不在意了。
她没回答,反问:「听说沈大人已经把柳含湘扶正?」一句话,问得沈节尴尬。「是的,繁儿需要名分。」
一哂,沈青没有多余的话,只是那笑极其讽剌。当初是怎么说的?说此生唯有娘是他的妻子,现在……难不成柳含湘是鬼?
「别恨繁儿,他是妳弟弟。」沈节道。
「我娘只有我一个独生女。」她没有弟弟妹妹,那个沈家与她再没有关系。
「青青,妳非要这样倔强?」
「我的倔强困扰沈大人了吗?」
「妳是我从小抱着、哄着养大,是我最疼爱怜惜的女儿。」
「把沈大人的疼爱怜惜都给那个……叫繁儿的对吧,我不介意的。」
她是真的不想要他这个父亲了?「固执对妳有什么有好处?」
「我的固执,从来不是为了要求好处,我的固执是替母亲不平,为她心疼,世间所有人都可以忘记她,独独我不能!」
「妳始终认定是我杀了妳母亲。」
「不是吗?」她回答的很快,毫不犹豫地,表示在她心里此事不容置疑。
「没错,蕙娘是我杀的。」沈节苦涩一笑,佝偻着背,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青青!」斥喝声响起,外婆拄着拐杖走进屋里。「青山书院就是这样教妳的吗?教妳不敬长辈、不孝父母,教妳是非不分、黑白不辨?」
面对外婆的责备,她不辩解,垂下头,紧咬唇,依旧倔强。
「我要怎么教妳才能明白?妳娘的死,不是任何人的错,是她福薄,是她肚子不争气,任何人娶回这样的媳妇,都要纳妾、都要停妻再娶,沈家对妳娘已经够宽厚,妳怎么能得理不饶人,怎能仗着妳父亲的疼爱恃宠而骄?」
见外婆喘不过气、脸色铁青,沈青吓到了,大夫说外婆不能动怒的,她急急跪地,拉着外婆的裙子。「外婆别生气,妳好好说,我会听的、我一定会听的。」
「我能不生气吗?是我把妳娘给教坏,教得她不把妇德女诫放在眼里,善妒刻薄、容不下人,她会早逝是她咎由自取。
「难道妳看不见妳爹是如何的爱重她,妳爹没有半点对不起她,如果她愿意放开胸怀、看淡一切,好好保重身子,日后将柳氏的儿子好好教养长大,那么沈家会怎么对待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