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声响再起,她抬头,看见面前站着穆颖辛和陆学睿。
直觉地,目光在他们身后搜寻。
穆颖辛道:「不必找,皇上不允许阿宸来。」
陆学睿接话,「连我们也是求了皇舅舅好久,他才肯让我们进来看妳。」
点点头,看见陆学睿左眼上的乌青,是阿宸打的吗?沈青失笑,对他说:「对不起,害你受苦。」
一句对不起把陆学睿给石化了,她是沈青欸,是成天到晚翘着尾巴臭美到不行的沈青欸,她怎么可以跟他说对不起?她的脑袋被皇舅舅给砸坏了吗?还是被常嬷嬷的板子给打坏了?鼻子突然间酸得厉害,他很想骂脏话。
穆颖辛也很火大,不是因为她的笑,是因为她的惨状。
她怎么可以这么樵悴,怎么可以把她那股不可一世的骄傲给消磨殆尽,才三天吶,不是三十天、三百天,她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可以这么快就认输?
未来,她还有一场仗要打,失去斗志,她凭什么得胜,徐娇娘可不是易与之辈啊。
「还笑得出来?知不知道为了妳,外面都快翻天了。」穆颖辛怒道。
翻天?她苦笑摇头。「别把我说得那么厉害。」她哪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什么厉害,妳根本就是个祸害!」
短短三天,她把自己折腾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每顿她不吃的饭送到阿宸跟前,他就要发作一顿。
他家后院那片竹林已经剩不了几竿竹子,本来这几天他们应该好好研究对齐国的战役,但阿宸一颗心被她牵着,哪有多余心思。
她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大灾星!
他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她怎能笑得这样没心没肺,怎能把痛苦掩饰得教人无法察觉,她就是这个样,前辈子才会直到死了,他才晓得她过得多痛苦。
女人不是很会哭的吗?不是很会闹的吗?她可以又哭又闹,闹到没人拿她有办法,不得不妥协啊!
可是她仍然笑得云淡风轻,回答,「既然知道我是个祸害,那就别管我了吧,珍惜你该珍惜的女人才值得。」
一句话,她把穆颖辛堵得无话可说。
穆颖辛不说话,陆学睿立马接口。「妳以为我们有多想管妳?臭美,妳永远都这么臭美,要不是看在同窗之谊,谁理妳啊,妳知不知道妳受伤,阿宸有多难受。
「他是个再沉稳不过的,自姨丈表哥们死后,他再也不肯沾半口酒,他说这辈子要时刻保持清醒,清醒地看着世道如何还他一个公平。
「可这几天,他都泡在酒瓮里了,妳怎么可以让他这么痛苦?妳怎么可以把他害成这样,沈青,妳太可恶……」
陆学睿一句句数落,却不由自主地去翻看她的手心,她的手肿成这副样儿,他连看着都觉得痛,她却仍然笑兮兮的,还歪着头看他,好像他是戏子,正在上演一出好戏。
「……妳的手很冰,这里太冷了……」陆学睿解下大氅披在她身上,又把穆颖辛的披风抢来,把她的脚盖得密密实实。「下回要往皇舅舅跟前讨不痛快时,一定要记得多穿两件衣服,要不阿宸会心疼的,妳知不知道妳把他折腾成什么样……」
然后,他周而复始地说着相同的话,不断说、不断叨念、不断心疼着。
「是我对不起他。」她轻轻回答。
不伤心、不难受,脸上笑容依旧灿烂。
这样的表情应该让人放心的,可穆颖辛心慌了,他隐约觉得不对,弯下身,一把扶住她的肩膀,郑重道:「妳没有对不起谁,没有人愿意情况变成这样,可时局如此,妳顶不住,就要学会弯腰。」
沈青认真听着,认真点头。「你说的对。」
她的配合让他更心慌,女人不该是这样的,他有一屋子女人,他很清楚受委屈的女人会用什么方式来表达自己,所以……不对劲!
想敲出她真心意似的,穆颖辛变得多话,「妳必须相信阿宸,他不会对不起妳。」
「好。」
「事情终会过去,雨过必会天青,苦难只是一时的,妳必须熬过去。」
「好。」
他绞尽脑汁,说出一堆励志佳句,她每句都回答好、知道、我明白,乖巧到不像沈青。
她看着他,等他说下一句,然后……
还能说什么?该说的全说了,她通通应声同意,这是规劝人的最佳版本,他应该满意的,就是皇帝在此,也会因为她的孺子可教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