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秋唯简替慕千白将一份试验资料送到掌门处,还等着掌门示下,殿外弟子忽然匆匆来报。秋唯简认出这似乎是下山采买的弟子,观掌门神情,颇为自觉地先行告退了。
山下怕是又起风波……
秋唯简寻思着要再去见一见季琅北——她心中有事,没注意,猝不及防被人拽住,抬头一看,却是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女子尖锐的声音几乎刺破她的耳膜:“秋唯简!你这叛徒!居然躲在清锋派!”
那引路的清锋派弟子愕然。
季琅北得到消息赶到议事堂时,掌门与各位长老均已到场。
陌生的少女伏在地上痛哭,她身侧,秋唯简站得僵硬笔直,唇线紧抿,目光麻木冰凉。
那女子带来了两个消息。
一,数月前,避世宗门忘尘谷遭宵小设计,谷中门人死伤惨重,幸得几位前辈拼死支撑,将几位弟子送出谷中求援,如今谷中之人生死不明。
二,自称平头百姓的秋唯简曾是忘尘谷长老路遇之自小教养长大的关门弟子,亦是令忘尘谷遇害的叛徒。
“你这妖女……”女子一边哭一边骂,“你生来便狠毒,五岁杀父害母,路前辈好心收你为徒,同门怜你孤苦,你却恩将仇报,杀害同门,叛出师门!你这种不仁不义无耻之徒,居然还有脸站在这里!”
数十道目光齐齐落在秋唯简身上。
殿中寂寂,只闻女子隐忍的呜咽。
良久,秋唯简低声开口:“我确实,曾是忘尘谷弟子。”一语落,再无后话。
慕千白走上前,执起秋唯简的手,目光温软地看着她:“唯简,当年之事,可有内情?”
秋唯简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涣散,却是默然无语。
忘尘谷有难,按理来说清锋派该当援手,然而偏巧季琅北遇袭之事尚未查出曲直,掌门等人顿时举棋难定。
秋唯简被暂时看守起来——虽说那位叶姑娘的指证信誓旦旦,但到底是忘尘谷的人,掌门不打算越俎代庖。
季琅北避开看守的弟子悄无声息落到院中,望天叹息,叹罢,翻窗。
姑娘缩在床尾,仿若与世隔绝。季琅北在炉中扔了些粉末,方才转身缓步上前。
他印象中的秋唯简不曾如此荒芜。初见时纵是衣衫单薄地站在桥头发呆,眼中仍有生气,被他带回白鹿山庄时,戒备着还能嬉笑着道“季少爷对家中情形倒是一清二楚”,袖中攥着一把银针,求生欲极强。
哪像现在,一潭死水。
“唯简,”季琅北抚着她发顶,“不知者无罪。”
话音刚落,秋唯简眼中便起了雾。
“我不该逃。”她哑声道,“可我……真的很怕。”
“我爹是我杀的……因为他差点就要杀了我娘。村里人要将我沉塘,是我娘偷偷把我带出来。可是她不能和我一起走,她还要照顾我的爷爷奶奶。师父带我回了忘尘谷,那里真好啊……如果不是她们对我用了梦引……清颜和止莱不是我杀的,虽然我讨厌他们,但是我想等师父回来的,可是他们都不信我……云灯说我心狠手辣,说先下手为强……我不是故意要伤她,但是我只能逃了……”
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季琅北越听心中越凉。
“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多想想……”秋唯简终于忍不住哽咽。
身在此局中,替人操刀,不知是非。
“你和我一样。”季琅北冷然道,“幕后之人布下偌大一盘棋,想要的怕是不简单。”闻言,秋唯简动了动脑袋,不解:“你叔父?”
季琅北点头:“不错。你大概不知道,白鹿山庄与忘尘谷还有一段渊源。确切来说……是我父亲和江淮月江前辈。”
江淮月,江淮月……那是她师父的师姐,她的师伯,故去近十年。
秋唯简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感到绝望:“公子,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做你想做的事。”季琅北握住她的手,温声道,“然后……等我来找你。”
云即觉得他慕师姐有句话没说错:“脚动得比脑子快,该治治。”
而自从他踹了秋唯简那窝心一脚,倒霉事就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