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归荑抬眸看他,眼睛亮亮的,漆黑的瞳孔像宝石,又像无底洞,要直直把人的魂魄吸引去。
“嗯。”
迟澈之移开视线,不再说话。
差不多到凌晨四点,看着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晏归荑悄悄去结了账。之前乌炀说他请客,她觉得无论如何这顿饭都该她来埋单,给大家添麻烦已经够不好意思了。
迟澈之注意到却没说什么,等到乌炀叫服务员结账的时候,才知道已经结过了。
大家对晏归荑又是感谢又是安慰的,一个男孩作成熟派头说:“女孩子在外面要注意安全,这个社会太险恶了。”
晏归荑噗哧一笑,男孩看呆了。
迟澈之怔了怔,这一晚上就没见她怎么笑过。
她笑起来还是和原来一样好看。
大家分头开车走了,送晏归荑的任务理所当然地落到迟澈之身上。
她思考了两秒,勾身坐进了天蓝色的柯尼塞格。
这种级别的跑车她第一次坐,就当解锁新体验了,最主要的也不想承认的是她现在十分没有安全感,待在迟澈之身边让她安心很多。
一路上两人一言不发,迟澈之没问晏归荑家住哪,也没提起高中的时候,更不像久别重逢的人那样问起这些年的情况。
车逐渐靠近一个坐立在昂贵地段的高档别墅小区。
迟澈之终于开口,“你可以现在就走。”
一直望着窗外的晏归荑回过头来,扬起嘴角,“怎么,怕了?”
迟澈之踩着油门就往前进。
他一直都喜欢直接用行动来回答。
人是欲望的动物,抓住了机会的边角就要贪婪索取更多。
晏归荑因为醉意上头脚步有些虚浮,但她的意识是十分清醒的,从迟澈之不加掩饰地打量她的目光里她看出了他的想法。
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狩猎者的眼神。
刚才在他怀抱里时,她发现自己并不排斥他。如果真的可以交出自己,她愿意自投罗网。反正她现在疲倦极了,人生也无味极了,今晚发生了这些事,荒唐到底也未尝不可。
晏归荑轻轻拉上大门,一转身,被男人的气息包围。
迟澈之一手撑在门上,静静地盯着面前的女人。他觉得她变了很多,依旧安静,却不是因为乖巧,依旧话少,却不是因为不善言辞,到底哪里变了,他一时也说出不来。
只有刚才那句“怕了?”含几分骄傲,还有她少女时期的影子。
晏归荑闭着眼睛,听着男人的呼吸声,预想之中的吻迟迟未落下。
半晌后,迟澈之退了一步,转身走了进去。
晏归荑睁开眼睛,客厅亮起了微弱的光,光源来自白色大理石制作的一盏台灯,她认得,是意大利品牌Oluce的Atollo台灯。
“坐。”迟澈之朝她比了个手势,转身进了开放式厨房。
晏归荑脱了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在回来的路上,迟澈之就通过远程控制打开了中央空调的冷气。
整个客厅空间宽阔,色彩浓烈却干净,天花板上垂着着的考尔德[1]的动态雕塑作品,黑色椭圆形的设计师茶几,一侧墙被刷成了红色,角落还有一把绿色的设计师木椅,棕色皮质沙发背后的灰色水泥墙面上挂着一副马克·格罗蒂扬的画,对面的电视柜上摆着名和晃平的玻璃雕塑《PixCell-Tabasco 第5号》。
晏归荑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艺术品,这只是一楼的一个客厅而已,说迟澈之家是小型美术馆的确没错。
她越过地上的书堆,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捞起摊开扣在沙发的书——博尔赫斯[2]的诗集,这一页是《苏莎娜邦巴尔》,看起来书的主人刚读到这首。
迟澈之走过来,把两杯水放在茶几上,“忘了问你喝什么。”
“都可以。”晏归荑说。
“喜欢喝什么?”
“咖啡。”她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发现是饮用水,“不来点酒?”
迟澈之笑了笑,“你需要?”
晏归荑不置可否,放下杯子低头看书,“喜欢博尔赫斯?”
“你不是喜欢?”
晏归荑愣了愣。
“‘只有你实实在在。你是我的不幸和我的大幸,纯真而无穷无尽。’”迟澈之轻声说。
晏归荑想起来了,高中时她对《恋人》这首诗还一知半解,觉得这句话够美够酷,就拿来作了MSN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