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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寒冷的三月末。晏归荑穿着白色摇粒绒外套,朝窗户外眺望,楼外的梨树花开得正盛。
李女士回头看她,“还不快过来。”
她拉了拉书包的肩带,跟着李女士走进办公室。
办公桌后的王老师瞧见有人进来,起身说:“晏归荑是吧?”
李女士笑着说:“您好,我是晏归荑的妈妈。”
“您好您好,请坐。大致的情况主任已经和我说了……”
“是这样的,手续耽误了些时间。”
“我是十一班的班主任,也是英语老师……”
晏归荑听她们说着“模拟考”、“艺术生”等等,全程紧抿着唇,明明是她的事情,她却没有一点儿发言权。
过了会儿,王老师说:“还有点儿事需要和家长您单独谈谈。”
李女士拍了拍晏归荑的肩膀,“你在外面等我。”
她点头,“老师再见。”
王老师愣了愣,“噢,再见。”
李女士轻蹙眉头,不好意思地说:“这孩子向来很乖巧的,刚来北京还不太适应,麻烦您多多费心。”
“哪儿是麻烦。其实我从主任那儿听说了,您和孩子的爸爸离婚了,她对这个事情是怎么看的?”
“我们家归荑其实心理还是比较成熟的,她对这个事情没有很在意。”
教学楼的过道和墙上张贴着学生做的海报,大多都是和奥运会相关的内容。晏归荑离开四川之前,小伙伴还很羡慕她可以在北京生活,可以现场看奥运会。她本人倒没什么期待,更想留在家乡,留在外婆身边。她问过外婆为什么不和她一起来北京,老人家说年纪大了,不想折腾。
走到梨花树下,晏归荑又开始想念外婆。她以前住的地方,院子外面也有一颗梨树,从外婆的房间就可以看到。
她弯腰拾起一瓣落在草坪上的梨花,放在掌心看了会儿,轻轻吹走。
下课铃声响起,安静地校园顿时恢复了活力,学生们说笑着涌向操场和小卖部,他们都穿着校服,其中不乏追求个性在校服上涂鸦的人。
晏归荑抱着书包坐在树下,不少学生好奇地打量她,她躲避开这些视线,令人无力的陌生感从心底蔓延,像刚才火车那时一样,看着往来的人群,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一颗篮球在半空中划了道弧线,滚落到树下,远处传来喊声,“喂,扔过来。”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人是位个子很高、模样俊朗的男孩,没穿校服而穿着宽松的体恤和Evisu牛仔裤,他扬着下巴,看起来不可一世。
她收回视线,并未理会。
迟澈之见那人没有回应,又喊了一声,“喂,捡下球。”
晏归荑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抬脚把球踢了出去。
他用舌头顶了顶口腔一侧,走过来抱起球,冷声说:“新来的?”
她瞥了他一眼,蹙眉说:“关你什么事?”
这句普通话掺杂一些口音,他偏头俯视她,“外地人?”
她把书包抱紧了些,迫于他的气场,轻轻“嗯”了一声。
他抱着球重新回到操场上,晏归荑远远地看着,他的周围没有同伴,只是一个人拍着球,小臂肌肉线条紧致而漂亮。
迟澈之抬手将球抛进篮筐,重新接到球后,他下意识地朝她那边望去,越过路人,对上了她的视线。
盘曲的枝头上缀着一簇簇梨花,微风吹动,零星花瓣飘散,落在她的肩上。
不知怎的,他扬起了嘴角,就看见她也笑了笑。
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一幕会被他挂记在心,一念就是近十年。
大课间的休息时间较久,未等上课铃声响起,李女士就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她朝树下的女孩招了招手,“走了。”
晏归荑背上书包,小跑两步到她身边,“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李女士说这周高二放月假,周六也休息,平时从周日晚自习开始上到周六下午,所以她明天不用来学校,周日晚上过来上晚自习。
从小学开始晏归荑就是独自上学放学,周日傍晚她一个人搭地铁来到学校。
王老师把她领到办公室,将一沓教科书交给她,又拿出一张课表,“吃食堂的话中午过去办卡。今天晚上是英语和数学晚自习,数学课的进度到哪儿了,你待会儿问问吴老师,你先看看教材,应该和你原先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