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八斤连忙拉住慢慢后退的顾榛,昏暗的光亮下,顾榛勉强能看清他急切的神色:“若您不嫌弃我这屋子破烂,就在我这里下榻吧。”
顾榛的盘算成功,她装作出勉为其难的样子:“这……那我便叨扰一宿了。”
*
顾榛跟着郑八斤进了屋子,因为屋内采光不好,早早便点起了昏黄如豆的油灯。
顾榛端坐在长凳上,猛然瞥见房门低矮处多了双眼睛,心脏一阵猛烈收缩,她瞪大了眼睛看过去,才发现是一个幼齿小儿扒在房门旁偷眼看着顾榛他们。
那双眼睛带着惊惶,眼神闪烁游移,顾榛看着看着,竟觉得他像是在害怕什么。
都说八岁以前的孩童心中明澄如镜,所以能看到很多大人看不见的东西,看来是察觉了自己的妖气吗?
顾榛压下心底的不安,郑八斤上前训斥那孩子说:“阿石你太不礼貌了,怎么能盯着别人看呢?”
阿石许是迫于郑八斤的威严,不断向后退了几步,嗫嚅着嘴唇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包了一双泪眼看向父亲。
郑八斤把阿石往房内推了推,轻轻关上门叹了口气:“对不住啊,这孩子因为他母亲的事受了惊吓,所以看见陌生人很害怕。我屋里还有粥,你要是想喝粥,我便去盛一碗。”
顾榛心里放不下那份警惕,摆摆手说:“没事。”她指了指一旁水壶,“我喝点热水就成。”
郑八斤点点头:“没问题,咱这什么都不多,就是水多。”
不等郑八斤递给她现成的杯子,顾榛偷偷撕下身上的叶片卷成了漏斗状。
因为村头河流的水混泥沙太多,喝惯了纯净水的顾榛十分嫌弃那土腥味,不是渴得不行绝不会像昨晚一样直接喝地底的生水。
她快步走到水壶前,陆续倒了好几杯,向略有些干涸的身体不断灌去。
冰凉的清水划过喉头,安抚了焦躁的内心,顾榛感觉自己旅途的疲惫感终于消除了大半。
接下来,只要睡一觉就能彻底活过来了。
一想到睡觉,顾榛的头好像有些沉重的抬不起来,身体也疲惫而晕眩,脚下仿佛是踏进了棉花中,每一步都走的摇摇晃晃。
不,不对……
顾榛扶着桌子,勉强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愈渐模糊,一向灵敏的耳朵有了嗡嗡的耳鸣声。
这感觉,有问题……
“啪嗒!”
一阵长凳倾倒的响动,房内的孩童吓得浑身一抖。
他蜷缩在床头,抱着膝盖低声反复念到:
“爹爹……好可怕……”
*
这是哪……
好像闻到了尸体的腐臭味儿……
好像……有人在远处走路,有沙沙的脚步声……
顾榛缓缓抬起头,努力撑开眼皮,眼缝透入微光。
我记得我好像是……对,郑八斤!
顾榛猛地睁大眼睛,眼前的一切让她震惊不已。
地上是交错凌乱的骸骨,看结构似乎是属于不同的物种,那扑鼻而来的腥臭味儿就来源于此。
顾榛愣愣的看着脚下堆成小山的尸骸,刺鼻的味道不断冲击着她的鼻腔,上面还隐隐腾起微弱的……妖气!
没错,这应该是妖怪的尸体。
顾榛联想到村外荒山上那死沉沉的妖气,不禁将二者联系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里就是村外那座山上的山洞了。
顾榛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肩胛处一阵撕心裂肺的钻痛让她哼出声。
她扭动僵硬的脖子看向旁边,才发现自己的肩膀处被人用两根粗壮无比的铁钉贯穿!
再低头向双腿看去,它们也被布满细小铁刺的绳子捆住,整个人被迫贴在墙上。
也许是意识逐渐复苏,那钻心的刺痛越来越清晰,顾榛的呼吸开始变得混浊而颤抖。
尽管已经疼得从脚趾到头发丝都在止不住的战栗,顾榛依旧试图压制住呼吸声,耳朵努力辨别起周围的响动。
“叮叮咚咚”有一滴滴晶亮的水自洞顶滴下,划破空气中弥漫的臭味,坠落在一滩暗红色的水洼中,荡起一圈圈血色的涟漪。
在断续的水滴声里,顾榛再次听到沙沙的摩擦声。
她忍着动弹一分便疼十分的痛苦,抬头看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