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直到她肯定听清了,默默跪在地上啜泣。
在水兰印象中,赵海平一直都是运筹帷幄且十分惜命的人,如今说他要死了,叫她怎么信?
可他真的要死了,在她踏进房间的那一刻,看着面如死灰的他,终于看清了事实。
赵海平气息微弱,强打精神露出笑容:“你来了?”
水兰点点头:“我来了。”
来的不仅是她,还有身后的龟妖,是来要家产的。
那龟妖气焰嚣张,水兰被他擒住胳膊,那双粗糙的手和打量的眼让她感到恶心。
水兰微微挣扎一下,龟妖笑得更大声,可笑容还没消失,一阵震碎心脉的剧痛猝然出现,龟妖推开水兰,浑身抽搐起来。
床上喘息的赵海平松开手,掌心是一枚破碎的内丹。
他的笑容又冷又毒,是水兰陌生的笑,只在抓到她逃跑时见过一次。
他说:“你活了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最狡猾的就是人吗?当你与我结契,你的血脉就与赵家相连,你杀了契俞,将内丹暂时交给我,以为我死了就能拿回内丹和钱财。可你不知,契俞的内丹碎了,杀它的家伙,只要有赵家血脉,无论是人是妖都会魂飞魄散。”
这是他做的最后一个局,他的神情仿佛一切在握,若不是越来越弱的呼吸昭示着尽头,水兰几乎以为死是骗人的。
“我,我费了半生心血的东西,怎么…可能交给你这种,这种东西挥霍…”
赵海平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却死死盯着龟妖,直到它不再挣扎变回原形,他才重重倒回床上。
*
“后来,他就死了。”水兰垂下眼睛,仿佛从未因他的死而悲伤,“我将他的灵魂抽出,放入龟妖的躯壳,他临终前和我说,他下辈子不想再要那种刀尖下的生活了。我便决定用他给我的命去成全。
你说他是不是很可怕?利用人家妖力,灭了人家灵魂,最后还占了身体和内丹。”
丁槐看着院子里兀自玩耍天真无邪的海平,心头一阵接一阵的凉意。
《妖典》上并没有这个法子,这个法子,是赵海平故意教水兰的。
他重生了,没有歉意,没有负罪感,活的比任何人都安逸。
丁槐很想说破,可看着水兰平静的脸,和望向海平时温柔的眼,犹豫再三,终究只是握住对方冰冷的手,点点头:
“是啊,他真的好可怕。”
那天晚上,丁槐做了个梦,妖化之前的混沌的记忆终于回来了。
她想找到晏川,她不相信所有人都这么可怕。
至少,至少晏川不是。
可事实证明,她也信错了人。
*
在海平的视角看来,丁槐和晏川蜜里调油,仿佛是个恋爱脑,可顾榛脑子里的这部分,却是完全不同的。
自丁槐将重伤的晏川救回后,心里就一直有个疙瘩。
她觉得晏川很奇怪,自称知道自己是妖怪,所以才突然远离,可明明说清楚更不容易激怒她,他却选择不辞而别对她这个暴躁的妖怪。
晏川的态度也总让她不安,她是个未经人事不懂风月的妖怪,可也明显感觉到了抗拒,不是害怕妖怪的抗拒,是对丁槐的抗拒。
他不怕水兰,不怕海平,甚至面对伤他的狼妖都不怕,就是怕她。
丁槐旁敲侧击问了楼里的姑娘,姑娘们捂嘴调笑道:“你说的那种男人,可以以身试火啊,要是他点不着,要么是个断袖,要么就是……他不行!”
丁槐当晚就去试了。
一通乱亲后,她感到了晏川的情动,拥有正常男人的反应,可他还是推开了她,宁愿偷偷把自己浸在冷水里灭火,也不愿对她有所表示。
她不懂,不懂就问,便又去问了楼里的姑娘。
楼里的姑娘涂着胭脂“呀!”了一声,惊呼:“这种情况,莫不是有了心上人,想为人家守身如玉来着?他们亲过吗?那男的熟练吗?”
丁槐回忆了一下:“好像挺熟练的…”
姑娘一拍手:“这就完了,八成是了,唉,现在的男人啊,个个都是骗小姑娘的好手,我混迹风月近十年,多少小姑娘为了狗男人散尽家财,我劝你一句,要不得。”
丁槐颇没底气的反驳道:“我又不是说我。”
姑娘留给她一个了然的眼神:“我知道,你的一个朋友嘛,熟悉的句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