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送回屋子后,赵海平便收到了赵青云的宴请,说是要请他吃顿好的。
临走前,赵海平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对出神的她说:“水兰…你能不能,笑一笑?”
水兰抬头看着他,皱眉问道:“我为什么要笑?”
赵海平微怔,少顷才回到:“算了,你休息吧。”
说罢,他松开手,跟着小厮离开了。
水兰坐在凳子上,看着太阳换成了月亮,看着白日转成了暗夜,池子里的鱼晃动尾巴,扑出细小的水声。
终于,她听到了很大的响动,向门口望去,赵海平踉跄着进了院子,趴在池塘边干呕。
水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下意识想去看,一想到死鱼眼的话,便迟疑了脚步。
赵海平吐了很久,吐到直不起腰后,才撑着胳膊起身,一步一趔趄的向她走来。
水兰推开房门,他猝然扑向她,紧紧抱住,将全身重量加在她身上,只要水兰抽身离开,他就会倒地。
水兰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犹豫很久,还是伸手扶起他,问道:“怎么了?”
赵海平眼里亮晶晶的,就像润湿了双眼:“水兰,阿嬷死了…他杀了阿嬷!”
水兰不明白,只听他絮絮叨叨道:“水兰啊!他劫走了阿嬷,当着我的面…当着我的面!”他说不下去了,微微蜷起身子又吐起来,似乎想把胃给掏空。
水兰支撑着他的重量,默不作声的陪着他。
赵海平带着哭腔,她从未见他如此失态:“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说着,他深吸一口气,眼睛闭了又睁,看着水兰,语气带着央求:“你能不能…笑一笑?”
赵海平攥紧她胳膊上的衣服:“求你,这个世上只剩你…只剩你会对我笑了!”
水兰心头一震。
他向来运筹帷幄,可如今就像孩子一样求着她,让她心软了下来。
她沉默良久,露出一个笑容。
赵海平带着珍惜和贪恋,缓缓伸手,摩挲着她的嘴角。
水兰有些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他却一把捞住她,带着急切和渴求,重重吻上了她的双唇。
*
水兰看向睡梦中依旧喃喃低语的赵海平,颤抖着手,将刀尖对准他。
可她没有立即求证。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下定决心般抓住他的手指,在指尖轻轻划过一道血痕。
刹那间,她感到自己指尖一阵刺痛,抬起手一看,心头止不住惊悸起来。
一条殷红的伤口,出现在眼前。
☆、卷番外 生兰[下]
“咣当”一声,手中的匕首落在地上,将水兰从震惊中拉回。
她连忙看向醉卧在床上的赵海平,见他毫无动静,才放下心来捡起匕首。
他睡着的时候,遮住了那双满腹心思的眼睛,抚平了总是耷拉的嘴角,眉心没有淡淡的褶皱,才有了一丝二十多岁的人该有的放松。
水兰握着刀柄,迟疑良久,将它放回枕边,看着他的睡颜,突然想起在门口的唇齿相接。
他很笨拙,和他平时的样子不同,只会用唇在她唇边辗转,末了还捧着她的脸说:“水兰,我真高兴,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觉得幸运。”
可现在的她不觉得自己幸运。
她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鞋面,又看了看窗外从树梢掠过飞入月光的乌鸦。
外面有和她一样会妖术的妖怪,有好吃的糖人,有比池塘更宽阔的长河。
外面的世界,才属于她。
她转头看向攥着她衣角的赵海平,抽出了衣服。
对不起,比起陪你,我更想活着。
*
水兰逃走了。
这次出逃可以说是毫无预兆,甚至措手不及的。
赵海平起来的时候,看见刀口带血的匕首,和自己手指上凝固的血痂,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拿着匕首出了房门,外面的仆从看见匕首,噤声站在一旁,余光偷瞥他的主人平静的看着池塘,然后挥手,将匕首扔进了池子里,砸出一串水花。
赵海平目光定定的看着高高的围墙,一言不发。
*
水兰随便给自己按了个逃荒者的身份,在郊外竹林的寨子住了下来。
这林子里坐落的寨子倒是很有意思,屋低远远的离着地面,用又瘦又长的竹竿子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