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汁乱溅,洒在他的手背上,又落到了一旁厚厚的一沓纸上。
那是涂山林林和不知哪个男子一道写来的左传。
肖珝鼻子发酸,用力将墨扔下地,墨滚到了端热茶而来的童山脚下。
童山愣了愣,俯身拾起那墨,随口说道:“这好像是太子妃以前送你的徽墨,怎就扔了呢,吵架了?”
肖珝从未留意平日用的东西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不过都是随意使用罢了,此时童山如此一讲,他心头却蓦然柔软了一点,接过童山递来的墨,轻声道:“童山,你觉得太子妃如何?”
“如何?”童山将手中的茶碗放下,仔细想了想,严肃道,“我说了您可别生气。我觉得现在的太子妃啊,可不是以前的包家大小姐了。现在的她虽然也是有些大大咧咧的,但却不再是从前那种无理取闹无法无天残害无辜的样子了。殿下您可还记得小双……”
小双是除了姝岚外,唯一在东宫出现过的宫女。
因为包林林强压过来的意思,不允许太子身边有别的女子出现,于是整个东宫的宫人换成了一水儿的男子,还都是缺了点那啥的男子。
肖珝生活在乌泱泱的一群太监之中,感觉自己也快太监了。
反正他早已被逼得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虽然太监根儿不全,但好歹也都是男的,一些细腻的活的确不在行。于是童山擅作主张,把皇后宫里一个心灵手巧的宫女小双给弄了过来。
不知此事如何就走漏了风声,包林林得知后,趁小双出东宫去领取绣花布匹时,暗中叫人绑了她。
当肖珝和童山发觉小双许久未归而不安油生时,小双惨死于一口井中的消息就已传来了东宫。
肖珝大怒,直接出宫冲入包府,拦住包林林质问。
而包林林却一脸风轻云淡,也不避讳她的所作所为,只言小双在宫中遇见她时,并没有三拜九叩地向她问候,她不过是小惩大诫而已。
看着这个年岁不及及笄、脸上还有未褪去婴儿肥的小女子,肖珝心中森森凉透。
他丝毫不怀疑包林林嫁入东宫之后会做出什么残暴不仁的事情来,他一直警惕她,防着她,躲着她,可无奈是圣旨难违,更是情势所迫,他不得不迎娶她入东宫。
可真正入东宫的人,却只会贪嘴耍赖,成日琢磨着逃跑,连圆房是何意都搞不清楚,任由他坏心眼儿地欺负。
一次一次,他的防线在瓦解。
就像是常年郁郁而忽见一束日光,把这东宫也耀亮了一些。
不明的情愫在这光亮之中胡乱生长,他不肯承认,回避不看,可再无意回头时,才发现那东西已经郁郁葱葱蔚然成林了。
肖珝颓然地坐了下来,指尖又触到了那沓左传。
他拿起,随便翻了翻,泾渭分明的两个字体跃然。
酸涩的味道又涌了上来。
他揉揉鼻子,深吸了一口气,对童山嘱道:“把姝岚叫来。”
姝岚正好得了机会可以摆脱涂山林林的鼻涕眼泪,忙不迭地就快步赶来,笑嘻嘻地问道:“房间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殿下可是要与太子妃一道休息去?”
肖珝老脸一红,横下脸来,沉默着将左传递给姝岚。
姝岚接过看了看,嘿嘿笑起来:“殿下知道太子妃并不识字的,写成这鬼样子其实情有可原啊,她已经比第一次进步很多了……”
“后面那些。”肖珝指尖点点桌面。
姝岚狐疑一翻,娟秀字体跃然眼前,吓得立马跪下认错:“殿下,太子妃并非是故意糊弄您的,这个这个……”
“谁写的?”肖珝问。
“不知道,”姝岚摇摇头,“太子妃说她出门了一会儿,回屋的时候就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好摆在桌上了,她还称可能是哪位神仙朋友善心发现而大发慈悲呢。”
话虽这样说着,但她这才明白肖珝叫她来的真正目的,感情这是以为太子妃与谁人私通,便忍不住一探究竟了啊。
啧啧啧,人啊,感情啊,不动则已,一动就尽是酸醋味。
肖珝信了姝岚的话。
反正自从太子妃来了之后,这东宫里怪事一大堆,多一件少一件也没什么关系。
更重要的是,有结界在,涂山林林飞不出东宫,不可能与外面的人往来,东宫内除了彦行和他,都是一条龙的太监,他自然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