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妇过得很好……”沈洛总算是从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身上发现了自家表妹熟悉的一面,也不再像方才那般紧张了,“一双孩子都健健康康的,婆家与相公也待民妇极好。”顿了顿后,她又补充道:“得知娘娘被封为皇后,他们更是将民妇捧在了手心里。托娘娘的福,民妇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舒畅了。”
“是么?那我就放心了。”张清皎笑道,“只可惜,没能见到你的那一双孩子。”至今她都记得,金氏提起沈洛“三年抱俩”时的喜悦与兴奋。
沈清笑容晏晏地接道:“孩子年纪小,懵懵懂懂,就怕冲撞了皇后娘娘,所以才没有带过来。民妇膝下也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年纪倒是稍长些,但性情顽劣、不知礼仪,实在是不敢带到皇后娘娘跟前来。”
“两位表姐都太过自谦了,这种年纪的孩童哪个不是活泼好动呢?下一回将他们都带进宫来罢,也让我见一见他们。否则日后见了自家的晚辈都不认得,岂不是闹了笑话?”张清皎示意沈尚仪准备了四只沉甸甸的香囊,作为给孩子们的见面礼。
沈清与沈洛忙不迭地跪下来谢恩。这时候,张氏才道:“寒暄的话便说到这里罢。娘娘,今日我们特地前来会亲,为的不仅仅是探望娘娘,而是有个消息正好从兴济送来了,民妇觉得该亲口告诉娘娘。”
“姑母请说。”张清皎心底倏然浮起了些许不祥的预感。若是她没有猜错,张氏想告诉她的消息,必定与亲人们紧密相关。
果不其然,便听张氏低声道:“在申请会亲的那一日,民妇接到了兴济传来的信,说是伯父病重,已经是弥留状态,大概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至今天为止,暂时并未接到确切的消息,但人应该是留不住了。”
张清皎怔了怔,脑海里浮起了那位犹如老先生般严肃的伯祖父。他不曾做过甚么官,最高的官职也只是一位不入流的普通教谕,但他却教出了一群算是颇为出色的子孙。他一贯不苟言笑,却总是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对晚辈们关怀备至。或许他确实曾因期望过高以及失望等等,对张峦、张岳与张忱差别对待,但在她看来,他仍然是一位很称职的大家长。
若是没有伯祖父张缙的悉心抚育,也就没有如今的张峦,更不会有眼下的她。爹爹视他为父,想必正是哀痛的时候,张氏宗长的更迭也不知会不会出现差错。若是那些耆老拿她作为借口,逼着从兄张忱将族长之位让给爹爹……
张清皎定了定神,轻轻一叹:“多谢姑母告知。我会即刻派人送信去兴济。”在这种哀痛的时候,张家绝不能乱起来。好不容易一家人拧成一根绳,绝不能因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挑拨,再度陷入四分五裂的状态。
“我们也想回一趟兴济,娘娘若有甚么口信,民妇也可代为传达。”张氏道。
张清皎思索片刻,颔首道:“烦劳姑母告知伯祖母与爹爹,咱们张氏一族的重担,从今往后便交给从兄了。不过,从兄年轻,短时间内怕是镇不住那些族中的长辈,还需伯祖母与爹爹从旁协助才是。”
张氏点点头:“民妇明白了。娘娘尽管放心,有伯母在,谅那些人也翻不出甚么浪花。再者,他们就算是不服伯母,也不敢轻易得罪娘娘的父亲。”大弟张峦可是从一品的官员,遍数兴济县内外,哪里能寻得出比他更大的官儿?
沈清在旁边蹙起眉,轻声道:“既然表兄年轻,为何不能让舅父来担任族长呢?舅父正当壮年,又是皇后娘娘的父亲,不必施压也能将张氏族人收得服服帖帖的。表兄而今不过是个秀才罢了,年纪又小,怕是一时间难以服众啊。”
张清皎瞥了她一眼,道:“大表姐多虑了。大房是宗长一脉,从兄年纪虽轻,但性情温和稳重,本便是极为合适的人选。我们二房已经是旁支,爹爹也不擅长这些来往庶务之事,何必给他增添烦恼呢?”族长可不是什么好做的差使,而且宗长一房也不适合轻易变更,不然有违目前的宗长制度,族内以后也只会越来越乱。难不成,日后在族中定下一个规矩,哪一脉子孙官职最高便以那个人为族长么?
“是民妇妄言了,望娘娘恕罪。”沈清忙道,垂下眼不再多言。
张清皎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又对张氏道:“姑母,让爹爹他们安心在兴济守孝一年罢。莫忘了呈上丁忧的折子,在折子里奏请万岁爷为伯祖父追封。”按照礼制,为伯父守孝当服齐衰一年。而以张缙对他们这一脉的恩情,完全当得起像嫡亲的祖辈一样追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