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吐鲁番之言并不可信。他们占据了哈密整整十年之久,不仅与瓦刺鞑靼来往,还经常劫掠国朝边陲,显然是一条养不熟的恶狼。尽管如此,国朝却始终并无开战之意,对哈密亦是可有可无。见状,那忠顺王之子罕慎便只得自行召集部族,苦心经营十年,终于驱逐了吐鲁番,成功收复了哈密。”
“这一位也称得上是个人物了。”张清皎赞道,“当年勾践卧薪尝胆,也不过如此。”
朱祐樘也很赞同:“确实极为出众。他收复哈密之后,向朝廷请功,想重新获得忠顺王的封爵。可父皇出于哈密这几代忠顺王既不忠诚也不顺从的缘故,并未将封爵给他。且罕慎显然是个人物,若是得到了忠顺王的爵位,反倒是借国朝之力壮大自身,对西北的防卫而言也并非是一件好事。”
“但若没有朝廷册封,罕慎名不正言不顺,又如何能弹压得住周围的部族?吐鲁番依旧虎视眈眈,哈密之乱其实并未解决啊。”张清皎道。
“确实如此。唯有给罕慎册封,方能暂时稳住哈密的局势。至于罕慎是否会叛乱,其实短期内应该无忧。毕竟他与吐鲁番有父仇家恨,正好可以互为制衡。故此,我登基之后,见到罕慎请封的折子,便正式册封他为忠顺王。却没想到,册封的使者尚未到哈密,那罕慎便被吐鲁番之主以计诱骗出去,受了埋伏被杀了。”想到当年朝野震惊的场景,朱祐樘唯有长叹一声。
瞧他的模样,也不像是用了什么锦囊妙计,张清皎便问:“……甚么计策?”
朱祐樘回道:“据说,是美人计。”
原来那罕慎当时被吐鲁番之主巧言蒙骗,以为对方被自己的能力所折服,愿意做小伏低与他结成联盟,且要将女儿嫁给他,便喜滋滋地前去吐鲁番迎亲了。当然,等着他的并不是什么娇俏佳人,而是铺天盖地的冷箭与战士。
张清皎再度无言以对,觉得这罕慎死得真不冤。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如此轻信一位世仇的部族罢。说是联姻,竟然便真的信了?还敢深入吐鲁番腹地去娶亲?!那吐鲁番之主的女儿便如此美丽么?竟然能让一个收复失地的英雄失去所有理智?
“吐鲁番杀了罕慎,哈密再度落入他们之手。当时朝廷主战,大胜而归,却并未夺还哈密。胜利既然已经彰显了大明的国威,主和一派便又占了上风,于是严厉措辞让吐鲁番归还哈密。吐鲁番则唯唯诺诺,始终待在哈密不肯离开。为了避免再战,他们还通过上贡,一次又一次前来示好。我不许他们上贡,他们便绕路满刺加国,竟走了海路将狮子鹦鹉都搜罗过来了。”
原来,这便是这两头狮子的来由。张清皎暗忖道:说来,上贡的鹦鹉她还没瞧见呢,想必应该也是其他地方所产的珍稀物种。狮子若不是西域或者中亚所产,想必搜罗来应该费了不少功夫与心思。
由此看来,这吐鲁番之主确实颇有心计,既能认得清形势,也能舍得出钱财,甚至还深谙讨好之道。正因为自家皇帝陛下刚登基,尚且年轻,他们才会想到将狮子与鹦鹉送过来。有这样的新奇之物,自然能讨得年轻皇帝的欢心,说不得他们所图之事便成了呢。
“卿卿可觉得,这一番情状,与父皇当年何其相似?眼下,吐鲁番还有个使团在京城中待着呢,成日游说群臣,很是不安分。若是放任不管,说不得就算过了十年二十年,吐鲁番也不可能从哈密撤走。可这一回,却未必再有一个罕慎将哈密收回来了。”朱祐樘叹道,“如果放任哈密被吐鲁番所占据,怕是自此西北难安了。”
“所以,万岁爷才让重臣们想出合适的应对之策?主战,耗费国力财力,应该有不少人觉得哈密不值得大动干戈;主和,目前只是放任局势恶化,完全无法将吐鲁番驱逐出哈密。这两派之所以僵持不下,是因为他们所持之策,都不是解决问题的良策。却不知,刘首辅究竟提了甚么上策?竟能令两派都为之折服?”
“刘吉不仅揭破了吐鲁番的狼子野心,还提出要以‘闭关绝贡’施以惩罚。”朱祐樘道,“所谓‘闭关绝贡’,一则便是不准吐鲁番使臣入京朝见,在态度上更为明确地表示出国朝对于他们占据哈密的不满;二则便是彻底断绝与他们的往来与贸易,不仅不再给他们任何赏赐,也不许民间贸易通过哈密往来;三则另外开通与西域诸国贸易的城关,令商路不再途径哈密,断绝他们从商贸中获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