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江西龙虎山正一教是国朝道教的魁首,自唐宋以来,便屡屡得到朝廷的册封。/太/祖/高皇帝也曾经下旨,封正一教的掌教天师为“真人”。遍数国朝所有的道家高士,也唯有历代的张天师才能被称为“真人”,足可见正一教与龙虎山张家在道教中的尊崇地位。
也正因如此,民间许多游方道士都打着正一教与张家的旗号招摇撞骗。这老道自称是正一教人士,且姓张,但事实或许并非如此。否则,提及龙虎山正一教,谁能不想到江西?提及江西,谁又能不想到宁王一脉?
朱祐樘紧锁眉头,摇首道:“我知道你曾经怀疑过甚么,但宁王刚去世……”说实话,无论从理智而言,还是从感情而言,他都绝不相信宁靖王朱奠培有谋逆之心。他们虽从未见过面,却是忘年之交。人能伪装一时,却不可能耐着性子伪装这么些年,只为了降低他的戒心,便一直和他热切地讨论书法。朱奠培对书法下的功夫绝不是能伪装得出来的,信件中对书法的热切也同样不是能伪装得出来的。
张清皎眯了眯眼,怎么都觉得“宁王”这一系的存在感似乎有些高。不然,她怎么依稀像是有些印象,好像在何处听说过“宁王叛乱”?只是,这宁王叛乱到底是哪一代宁王,她便不得而知了。
她相信朱祐樘的判断,宁靖王或许确实没有谋逆之心。但是第一代宁王宁献王朱权当初真的甘心么?从镇守边疆重镇、手握兵权的实权藩王变成了蜷缩于江西一隅的闲王,他心里真的不会存着怨气?即使他真的看开了,宁靖王也看开了,他们的后代便不会觉得不甘么?
当然,这些想法她都只是藏在心底,并未说出口。毕竟无凭无据地便说一系藩王谋逆,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正因如此,方才牟斌说话间才格外谨慎,只字不提宁王一系。
想到此,张清皎便也不提“宁王”,只道:“即使我们深信这道人只是打着龙虎山正一教的旗号,也该悄悄去龙虎山查证一番。相信张真人必定会理解锦衣卫的用意,顺水推舟地将龙虎山摘出来。”
朱祐樘心里有些乱,闻言道:“确实该如此。牟爱卿,兹事体大,你便亲自去江西龙虎山走一遭罢。务必将朕的意思解释清楚,别教张真人误会。另外,若是来得及,便替朕去宁王府祭奠一番。即使来不及,也可去叔曾祖父灵前上几柱香。”
“微臣领命。陛下尽管放心,微臣会速去速回。”牟斌道,“微臣不在京城时,锦衣卫便交由底下的千户们代管。他们都是信得过的人,陛下随时可传唤他们。至于郑旺这件案子,微臣希望能由陈厂督代为处置。”
“既然你离京了,此案自然会交给陈准处理。”朱祐樘道。
牟斌告退后,帝后二人又召见了郑金莲,褒奖她这回立下的功劳。他们其实都没有料想到,她竟然成长得如此惊人,不过短短半日就撬开了郑旺的口。本以为只能等到册封太子大典结束后,再腾出空来处理此事,却不想仅仅用了一天,便了结了郑旺这个泼皮无赖,真是意外之喜。
“臣妾不过是灵机一动,学着娘娘平日的举止,才将他镇住了。”郑金莲笑道,“还想向娘娘请罪,饶恕臣妾大不敬的举动呢。”
“若非你心思灵巧,又如何能立下这回的大功呢?即使你学了我的形容举止,也是不得已为之;退一步而言,若非你觉得我平日的模样能镇得住场面,也不会特意学我。既如此,学一学又有何妨?”张清皎道,命云安递给了她一个檀木小箱子,“无论何处,都没有不褒奖功臣,反而问罪的道理。我没有能力直接让你升品阶,只能给你一些精巧的头面首饰,平日好穿戴。”
郑金莲忙不迭地起身谢恩,认真地道:“娘娘给的都是传家宝,臣妾定要将这些宝贝都压在箱底,日后给女儿、孙女儿当嫁妆。”
听了她的话,张清皎掩唇而笑:“既然是给你的头面首饰,你便常穿戴着罢。你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将这些首饰压箱底岂不是可惜了?等到不能戴了,再压箱底,准备给儿孙当嫁妆也不迟。”
“娘娘说得是。”
听着两人的话,旁边的朱祐樘挑起眉:他焉能听不出来自家卿卿方才的暗示之语?确实,若想给郑氏升品级,只能先给她的相公升官。仔细说来,郑氏这次立的功劳,也足够让她的相公升一两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