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斥责,又听她提起从未有人说过的新鲜事,原本正议论着谣言的几个妇人脸上都有些讪讪的。脸皮薄些的犹豫着是不是要离开,脸皮厚些的已经快言快语地道:“我们这不是甚么都不知道么?嫂子要是清楚这件事,不如给我们好好讲讲?”
“是啊!嫂子给我们细细讲了,下回我们再遇到胡说八道的,便直接啐回去!唉,皇后娘娘那般良善的人,若是被一个泼皮无赖连累了,那就实在是太可惜了!”
听到这里,张延龄脸色稍缓,将木杆放了下来,目不斜视地转身离开了。他的随从们松了口气,正要跟上去,低头一看满手的小玩意儿都已经丢了一地,忙不迭地要捡起来。张延龄回首看了看,嫌弃道:“都已经弄脏了,别捡了,就留给这里的孩童顽罢。”他本想将这些有趣的小东西都带进宫给小外甥顽的,现在仔细想想似乎有些不太合适,索性便作罢了。
等到张延龄回到寿宁伯府的时候,府中已经做好了入宫的准备。张峦派人遍寻不着他,气得险些拧着他的耳朵请家法。幸而有张鹤龄替他求情,何氏也说了几句话,张延龄才逃过了一劫。
不多时,寿宁伯府里便徐徐驶出了几辆不起眼的清油马车,直奔皇宫而去。
马车中,张延龄将自己方才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张鹤龄。张鹤龄拧紧眉,忽然对自己的志向产生了怀疑。如果他的目标不是户部,而是锦衣卫,是不是能更好地保护姐姐?不像如今,明明知道流言传得有蹊跷,却什么都不能做。
“大哥,王链哥甚么时候能成为锦衣卫?如果他当了锦衣卫,是不是就能托他仔细查一查这件事了?”张延龄问,“我方才在小巷子里时就在想,如果我眼下是锦衣卫,肯定二话不说就拿住那几个长舌妇,让她们招供谣言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了。”
“等到王链成为锦衣卫,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这件事恐怕早就已经过去了。”张鹤龄道,“短短数日,谣言便已经传遍了京城,幕后主使显然是早有布置。连你我都能发现的事,锦衣卫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只是人手不足,很难从泱泱人海中寻出那个祸首罢了。如此说来,姐夫和姐姐决定公审郑旺,可真是神来一笔。”
“是啊。虽然有人传谣,但也有人辟谣,我当时也有些吃惊。”张延龄道,只字不提他那时候都已经气得打算直接动手了,“谣言都是无凭无据的,辟谣的人倒是说得有条有理。等到传谣的人都变成辟谣的人,谣言就再也传不起来了。到了那时候,罪魁祸首怎么也该心急了,一定会露出马脚的!”
“你想得太简单了。”张鹤龄摇首道。真正厉害的敌人,绝不会如此轻易地便暴露自己,而是会静静地蛰伏起来,等待下一次机会。
张延龄轻哼一声:“无论如何,谁敢对姐姐不利,谁敢对姐姐耍甚么阴谋诡计,就别怪我狠狠地教训他们!等我再长几岁,便与皇帝姐夫说,我想当锦衣卫,给姐夫和姐姐查案子!以后就能光明正大地保护姐姐了!”
张鹤龄瞥着他,揉了揉他的脑袋,略有些出神:他的目标始终是为姐姐和姐夫分忧。如果锦衣卫里已经有王链和张延龄了,他再过去,能施展的空间有限,能发挥的作用也有限。倒不如一直坚持自己原来的目标,只等机会到来,便一飞冲天得好。为姐夫和姐姐充盈国库和内库同样十分重要,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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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张家的马车便已经停在了西华门外。今天并不是三月二十五的会亲日,西华门附近仍是冷冷清清的。张家众人下了马车后,便随着坤宁宫派来的小太监往宫内行去。虽说他们都已经并非第一回 进宫了,却依然很低调地越过了重重宫门,悄无声息地到了坤宁宫。
见到坐在明间主位上的张清皎时,张峦不由得微微红了眼眶。自从得知有人乱传谣言后,他便想进宫好好宽慰女儿了。只可惜当时皇帝女婿和女儿都忙着处置此事,顾不上见他。他只得耐心地等到了册封太子之后,总算是见到了女儿。
许是他爱女心切,总觉得女儿看着似是清减了些,想是被这些时日的流言所困。只要想到直至如今她依然深陷在流言之中,他便觉得无比心疼。不过,心底纵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时,仍只有那几句话:“恳请娘娘好好保重凤体,勿为小人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