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言的‘周围耳目众多’,是否指的是宁王府的侍卫?”朱祐樘微微皱起眉,“虽说宁王府当年也很有不少悍勇的亲兵,曾经跟随宁王四处征战。但后来削了不少,调走了不少,应该也不剩什么了。”
“而今宁王府的侍卫,应当多为当年留在宁献王身边的亲兵之后,功夫都甚是不错。”牟斌道,“他们对微臣虽有提防,但也并未流露出太多形迹。看似是纯粹警惕微臣的身份,而非过分防备的模样。”
“既然宁王府没有异样?那为何爱卿这几个月一直都不曾往京中递消息?”
“……因为微臣觉得,江西的卫所多半贪腐成风,不值得信任。况且,离开宁王府后,微臣也确实发现了些许端倪。辞别宁王世子后,微臣便借着祭拜为名前往龙虎山正一观,调查那名老道的身份。据张真人所言,正一观并没有张家人流落在外。”
“微臣描绘了那老道身上的特征与形容后,正一观有道长记起来,早年确实有一位这样的弟子。并不姓张,而是父母送来求道的。不过,因着他俗念太重,与富贵人家来往太过频繁,反倒是无心修道,正一观便将他逐出了门庭。离开龙虎山后,据说他在江西境内四处云游,后来就不知所踪了。”
“不过,时隔多年,此老道究竟是否当年的那位弟子,他们也无法确认。因此,他们便派了两位天师前来,辨认这老道的身份。其中一位天师曾是这老道的师弟,与他相识数年,应当能认得出他。”
朱祐樘微微颔首:“那便待这两位天师稍休息一两日后,再领着他们去北镇抚司诏狱里辨认罢。如能确认这老道的身份,再调查他的身世便容易了。不过,他早年曾与甚么样的人结交,可能不太容易查得出来。”
“他离开江西至少有四五十年了,确实很难查证。”牟斌道,“考虑到若只查到此处,便如同一时间断了消息,其实并无太大的进展。微臣便自作主张,想查一查宁王一脉与淮王一脉诸藩宗室之事。万一有所收获,也不算白来一遭。”说罢,他便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交给了怀恩。
怀恩呈给了朱祐樘,朱祐樘翻开来一看,便见上头以蝇头小字写得密密麻麻。无论是宁藩还是淮藩的每一位宗室底下,都带着一条一条各式各样的描述。良善些的,便只有些性喜女色之流的描述;为非作歹的,便或有欺压民众之罪;更有些曾殴伤百姓,杖杀奴婢,强夺钱物与女子者,竟然从没有言官弹劾过。
朱祐樘看得眉头微皱,仔细翻过之后,见有关于钟陵郡王朱觐锥的条目,便仔细看了起来。他家皇后之前曾告诉他,查她多年前定亲之事意欲毁她名声挑拨离间的刘家,如今正在钟陵县任县丞。时隔这么些年,刘家突然抓着此事不放,且舍出了大量金银,背后必定有指使者。他与皇后一样,都觉得这钟陵郡王有问题。
就见关于钟陵郡王的条目上,只写他性好美色,擅画仕女图。为了讨好于他,钟陵县的小吏与富家无不献上女儿给他做妾。据说,钟陵郡王府的妾室已经有十五六人。就在宁靖王薨的前一段时日,他刚纳了一房十四五岁的妾室。
朱祐樘略作思索:“你可知,钟陵县县丞刘郸可曾将他的女儿献给了钟陵郡王?”
牟斌想了想,低声问了身边的锦衣卫几句,答道:“县丞之女据说曾经应选太子妃,钟陵县也曾传得沸沸扬扬,说是她险些便被宫里取中了——微臣怀疑,这是刘家为了自抬身价刻意传的消息。消息传出后,便有几家当地富户想求娶刘氏,但刘家似是看不上他们,有意嫁入高门。后来不知怎地又传出刘氏是品性不端才落选,而且还克死了亡夫,于是县丞便匆匆忙忙地将女儿献给了钟陵郡王为妾。”
“果然如此……”朱祐樘道。只是不知,钟陵郡王之所以让刘家毁皇后的名声,究竟是被妇人挑唆的,还是对皇后与他有恶意。毕竟,此举看着便像是妇人的手段,更似是刘氏对自己而今的妾室身份心怀怨愤,所以迁怒于皇后。不过,无论是不是刘氏所为,钟陵郡王必定都知道一二。否则,刘家也拿不出那么多金银来行事。
“此事你再派出锦衣卫去兴济仔细查一查。如能查出底细,指不定案情会有些进展。”
“微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