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起居注_作者:华飞白(700)

  说罢,长宁伯府的马车便离开了。张鹤龄望着周家的车驾行远,满脸莫名之色。他自认为礼数很周到,也希望对方能理解父亲不适合见客的事实,可这长宁伯怎么都听不懂人话呢?自说自话一通,转身就走了,最后仿佛还有交恶的意思?

  他拨马回到张峦所在的马车边,一面吩咐马车继续前行,一面低声向张峦重述方才的对话:“爹,这长宁伯究竟是怎么了?莫名便被他拦了下来,该恼怒的应当是咱们张家罢。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他有甚么可恼的?天下间哪有让病人去见客的道理?”

  “是啊!知道爹你病了,他怎么都该来见你才算是礼数周到。就这么将马车横在路中间,跟土匪似的把咱们拦下来,等着爹你去见他,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张延龄驱马贴在马车的另一侧,义愤填膺,“最后还说了那么一通怪话,我看他就是嫉妒!”

  “他们家出了一位庆云侯、一位长宁伯,庆云侯加封太保,家里的子弟足有十来人在锦衣卫里授虚衔……皇亲国戚里,再没有比他们家更风光的了。你倒是说说,他们有甚么可嫉妒咱们的?”张峦瞥了一眼幼子。

  张延龄仔细想了想,果断地道:“就是嫉妒咱们和姐姐、姐夫、外甥亲近呢!就算他们周家风光又如何,靠的还不是太皇太后?可太皇太后都已经这把年纪了,还能护他们多少年?眼下皇帝陛下是咱们家女婿,太子殿下是咱们家外甥,以后谁比谁更风光,谁比谁更亲近宫里还不一定呢!”

  “别胡说。”张鹤龄皱紧眉,“说说周家也就罢了,别牵扯到太皇太后娘娘。”隔墙有耳,这熊弟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太皇太后活不了多少年了,就不怕这般口无遮拦,会给他们张家招祸吗?!

  张延龄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莫要妄议贵人。”张峦摇了摇首,道,“不管周家此举是甚么意思,鹤哥儿,回府之后你便以我的名义去递张帖子。就说你年轻气盛,不知礼数,等我身体好些,便登门拜访致歉。周家到底是太皇太后的娘家,若是给太皇太后吹了甚么风,我担心娘娘受咱们连累,在宫里过得不舒坦。”

  张鹤龄自是不愿意被无端端扣上“不知礼数”的罪名。不过,谁让宫里的姐姐是晚辈,怎么都会受周太皇太后的压制呢?就算是为了姐姐,他也只能忍了这一时之辱了。可是,日后周家若想让他们张家与他们走得近些,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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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的朱祐樘和张清皎自是不知,张家在回府的路上,竟忽然与周家生出了矛盾。就连周太皇太后亦是对娘家两个弟弟的打算毫不知情。周岁宴结束后,皇室众人便一齐来到了仁寿宫,围观太子殿下抓周。

  原本,朱祐樘打算在周岁宴上让自家大胖儿子抓周。但考虑到内外有别,怎么都难以顾全到所有人,便索性只让自家人观看了。至少,在仁寿宫抓周,他们便不必顾忌甚么宾客女眷,一大家子人都能热热闹闹一番。

  抓周的物件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不仅尚宫局准备了足足上百件东西,周太皇太后、王太后与各宫太妃也都拿出了添头。作为长辈,诸位亲王与长公主也都纷纷添置了各种小物件。足足数百件物品铺开,专门准备的长榻都装不下,宫人们只得从库房里寻出数张梨花木桌,拼了个长桌置放在上头。

  众人围在长桌前,看着琳琅满目的物品,都觉得有些眼花缭乱,不免更为期待太子能抓着甚么东西了。张清皎抱着朱厚照,给他指了指桌上的这些玩意儿:“瞧瞧,这些都见过么?你喜欢甚么,就拿甚么。”

  朱厚照何曾见过这么些东西,被自家娘放在长桌上后,便左顾右盼地顽了起来。拿拿这个,看看那个,觉得不好顽便放下了。见他迟迟都没有抓住甚么东西不放,朱祐樘不由得有些替他担心:“难不成,咱们大哥儿甚么都不喜欢?”

  “物件儿这么多,他怕是眼睛都看花了。”张清皎勾起唇,“且等一等罢,看他能寻着甚么喜欢的。”她对抓周的结果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更看重的是抓周的过程。毕竟孩子还小,若凭他抓住甚么物件就断定他日后会是甚么模样,未免有些太过儿戏了。

  不过,在准备抓周的过程中,她却发现,时下众人对抓周的寓意看得很重。似是都觉得,抓周便很有些“三岁看老”的意思。肖尚宫还曾提过,亲王们以前抓周时,多少都是先练过手的。否则,若是抓了什么“不好的意头”,岂不是扫大家的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