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邵箐不意外,她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夫君,那何二公子见过你吗?”
越往上走,其实越担心这个问题,然幸而这益州实在是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魏景摇了摇头:“前些年,我一直在北疆。”
他甚少回京,而千里路迢迢,益州的大小官员绝大部分是一辈子都没机会去京城的。偶尔有去的,也和他照不上面。
但若问益州有人见过他吗?
答案是有的。
那人就是益州牧何允,每年岁首朝贺之后的赐宴,何允作为一州之长,位置是距离皇帝不远的。也就是说距离魏景不远,肯定能把人认出来。
除此以外,就再无旁人了,毕竟朝贺赐宴不是谁都有资格出席的,更甭提坐在能看清帝后真容的位置了。
说起这个,邵箐又担心另一件事:“夫君,那明年岁首朝贺,你不也得去?”
各地州牧,郡守,俱在朝贺名单内,仇恨屈辱暂且另说,魏景可是绝不能与曾经的熟人照面的呀!
魏景道:“别担心,届时商议便是。”
肯定能议出对策的,再不济还有个赴京途中遇匪重伤不起的下下策,对比起安阳郡的重要性,其余的都不是大事。
邵箐一想也是,不急,眼下先把委任公文拿到手,再看看这二公子是何等人物再说吧。
……
何二公子很快就到了,次日傍晚,他携一众随卫抵达高陵。
这是一个二旬出头的年轻男子,白皙高瘦,算不得英俊,一身气度却宽宏,不辱州牧公子之名。
何泓初初见了“杨泽”,也是惊讶。对方出众他已有心理准备,但眼前这个英俊颀长,威仪赫赫的男子,依旧超出了他的预料。
眼神微微一闪,他很快就回神,大笑上前,扶住欲见礼的魏景:“子况文武兼备,今日一见,果真人品出众。”
他一边和魏景寒暄,一边叫起见礼的安阳文武官吏。后者齐齐起身,匆匆扫一眼,有熟面孔如范亚,也有生面孔如季桓韩熙,左文右武,排列整齐进退有度。
安阳郡从上到下,已秩序井然。
“二公子谬赞。”
魏景举止有度,面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激动:“公子知遇之恩,泽感激涕零。”
这二人你来我往十分亲近地寒暄一番,接着就是接风宴。
在开宴前的略作梳洗的间隙,何泓一心腹谋士陈盼悄声道:“公子,杨子况此人,如千里宝驹也。”
千里马之难得,众所周知,然凡是宝驹,俱难以驾驭。
何泓接过陈盼递过巾子,缓缓擦拭手上水渍,沉吟半晌,他道:“然我乃州牧公子,他在益州为官。”
千里马好不好驾驭另说,但不管后者如何能干,都无法取前者而代之。相反,“杨泽”欲仕途顺遂,却离不开前者。
很多时候,能力不代表一切。
何泓扔下巾子,既此人能干,那就先好生笼络。
暮色四合,高陵郡守府前厅光如白昼。厅堂两侧各立了七八个枝形连盏烛座,如椽巨烛火焰跳动,厅内分设数十案席。菜肴丰盛,美酒齐备,何泓随属及安阳郡上下,俱列席。貌美侍女捧着酒壶随伺,丝竹不绝,厅堂中央美姬翩翩起舞。
气氛极其热烈,待一曲罢,陈盼笑:“子况如此人才,非名门淑女难配之,恰我主公有一妹,年十五正觅良婿。”
他乐呵呵对何泓道:“主公,我当这大媒如何啊?”
虽说时下婚盟是最常见的笼络手段,但不得不说此举戳了魏景肺管子,他心下冷冷一笑,随便一个人,都敢谋他妻位?!
他愠怒,面上却笑意温和,婉拒:“泽已有妻,拙荆虽庸常,然却守了母孝。”
有妻,且属三不出之列,而州牧之女自然不可能为妾的,不等何泓说话,陈盼拍一下嘴巴:“在下莽撞,在下莽撞,请主公恕罪。”
“自罚三杯。”
何泓见此事不成,便略过,罚了陈盼的酒,他笑着对身侧的魏景道:“官告日前已发往益州,最迟半月便至,子况,你运道极佳,正好赶上了陛下临朝后首次朝贺盛事!”
官告就是朝廷正式任命状,一个月前,益州牧何允推荐“杨泽”为安阳郡郡守的奏折就星夜送往京城了,毫无意外很快获准,官告已下,正送往安阳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