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落在这一段,一字一句缓缓看过,魏景捏信纸的手指关节泛白,他闭了闭眼。
“夫君?”
一只纤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掌心柔软温热,魏景睁开眼,回握邵箐的手:“我无事。”
他迅速收敛情绪,重新看一遍信报,食指轻点:“这密信有些意思。”
说的是济王拿出来的这封“先帝密信”。
既然这借口不错,那为何魏景邵箐二人乍闻都颇诧异呢?
因为操作太难了。
魏显顺风顺水登基,一年多了,你趁机造反才说人家是篡位的,就算只想糊弄不明真相的百姓世家,那你也得拿出有力证据来呀,不然谁信?
偏偏济王就拿出来。
他拿出的就是这封几可乱真的“密信”。
凭什么几可乱真呢?
因为其上盖了一枚先帝的私印。该私印先帝用了有十来年了,认识的的人还真不少。而他一崩,按制所有私印都会随葬皇陵的。
先帝陵寝早修建好了,他一崩,梓宫扶进,陵寝就此封死,所有随葬品再不可能取出。
假如这枚印鉴是真的,那还真能证明这密信就是先帝写的。
济王发檄文的前一天,请了辞官归乡近十年的前御史大夫秦玢至济宁。秦玢此人,为官数十载,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亲自辨认过后,他认为这确实是先帝私印。
这就有意思了,济王上哪弄一枚能以假乱真的私印?
魏景可是亲眼所见的,他决定造反也就几个月前的事,不可能多年前就准备好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
邵箐轻声问:“你说,会不会是储竺?”
储竺。
背后的就是安王。
……
时间回溯到一个月前。
济宁,济王宫。
亲自送了一头白发的秦玢去客院休息,济王魏钦折返外书房。
他哈哈大笑,拍了拍储竺的肩膀:“幸而有先生计策,又及时寻得能人,否则哪能像如今这般顺利?”
数月前济王下定决心举起反旗,当时确实打算用“清君侧”的名义的。这被清者,毫无疑问就是丁化。
谁知没等他离京,这丁化就死了。
真够烦的,这短时间内如何再找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呢?
储竺适时献策,借傅皇后前太子之名。
济王试着寻摸一下,还真在先帝陵寝找到了一个守陵内侍,曾经是先帝身边看管私印者之一。此人对先帝的印章都很熟悉,尤其常用几个,能一丝不差地描绘出来。
回到封地,济王又紧着寻摸匠人,成功寻到一个能匠,凭图案仿出来的印章,能以假乱真。
至于“病重垂死”手上无力的先帝笔迹,相较而言模仿难度反而要低一下。
煞费苦心,今日卓见成效。
储竺笑着一拱手:“某不敢居功,殿下得先皇重托,全赖殿下恭谦英明,得先皇信重之故。”
济王一愣,随即会意。他一敛笑意,郑重点头:“本王必竭尽全力,铲除逆渠,不负父皇重托。”
这宾主一唱一和的,杨舒只安静旁听,待告一段落,他才上前:“殿下,明日即发檄文誓师出兵,殿下不妨养精蓄锐以待之。”
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妥当,重头戏明日开始,济王深以为然,颔首,又道:“二位且也回去歇息罢。”
储竺杨舒也是随军人员,闻言拱手:“喏。”
二人出了殿门,边走边说很快回到幕僚内吏居住西边儿,杨舒态度一贯不疏远也不亲近,拱了拱手告别,就回自己院子去了。
储竺神色如常,也转身离去。
当夜,他又兴致大发,挥毫泼墨,兴尽方回屋休憩。
这借机传的信,又悄无声息地出了济王宫,往西的荆州而去。
……
安王在荆州,不过却并非身处他那位于边陲的封地踺嘉,而身处荆州中部城池,顺阳。
他明面奉天子之命,率军北上镇压荆州的桢泉军。实际还接了密旨,若发现荆州诸郡有心怀不轨者,可趁势一并除之。
随着桢泉军的席卷全国,各地州牧郡守使唤不动的情况日益严重,皇帝危机感大盛。
安王正中下怀,自然欣然从命。
挥军北上两月,他已平定了小半个荆州。嗯,需要除去的不规郡守都解决了,并安置上自己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