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握着女儿的手落泪,邵柏也攒紧双拳红了眼眶,孙氏又切齿:“那该死的孟氏,该杀千刀的傅芸!……”
闻听到这两个名字,魏景眸中闪过一抹嗜血的阴鸷。邵箐回神,勉强笑笑:“阿娘,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骤逢惊变,她笑容苍白,人还愣愣的,仿佛有一柄利刃探入肺腑,旋转拧动剜心般的尖锐疼痛,魏景怒喝:“都出去!”
他神色阴翳,仿欲噬人,颜明也开口赶人,候在屏风外神色凝重的韩熙等人便开口相劝。
症状确定了,现在得紧着让颜明看看还有没有补救的法子。
孙氏自知不宜喧闹,她一直是掩嘴暗暗落泪的,虽心中焦灼记挂但被劝了几句就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
室内安静下来,仅余三道轻重不一的呼吸声。
“阿箐。”
魏景声音很哑,坐在床畔他紧紧攒着妻子的手。
“嗯。”
邵箐心头沉甸甸的,但她并没有后悔,再来一次,她想她大约还是会这般反应。
这是一种本能,母亲的本能。
她另一只手轻触自己的肩臂,这位置现在一动还疼,孩子月份小,那么一撞怕是当场就要没了。
她没做错!
幸好孩子没事!
邵箐混乱的思绪渐渐理清,感觉握住自己的大手正微微颤抖,她定了定神,道:“夫君,有存山在呢,怕是很快就能好起来。”
头部受到撞击,有淤血压迫导致暂时性失明并不鲜见,这种往往是能治好的。她已经尽力偏头了,她头部碰得比肩臂轻多了,若非旧患,很可能没事的。
慌也没用,邵箐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没错!”
妻子需要他,他是她的依靠,他现在正要为她张罗好一切当主心骨。短短时间内,魏景迅速调整好心绪,沉声应了,再次回身看向颜明,“存山?”
原来颜明一直都在,邵箐也循着方向看去。
“我得再详细检查。”
先前的判断落实,颜明并没有半点自得。虽然他一直冷嘲热讽斜眼看人,但大家一路风雨走来,如今又有寇月母子和寇家的羁绊,到了这份上也是格外沉重。
他一扫平日的施施然,立即道:“若她并无不适,如今就检查,越快越好。”
问了邵箐,她除了眼睛和微微头晕外,其余感觉良好,他马上让魏景将人扶到隔扇窗前的美人榻上。
邵箐衣着整齐,魏景直接将她横抱起,几个大步行至榻上,小心翼翼将人放下斜倚着。颜明推开半开的隔扇窗,阳光斜斜投入室内,美人榻前更加敞亮。
冬日的风还是冷,魏景柔声叮嘱两句,又回身迅速抱了锦被来,盖在她身上。
他呼吸还是比平时略重,邵箐握了握他的手,他大力回握。
魏景又转到另一边去,将位置让给颜明。
颜明给邵箐进行了一系列的详细检查。
先是翻看眼皮,又让转动眼珠,仔细观察过后,又按压穴位,最后取了金针,刺探邵箐额头颜面乃至乌发覆盖的头部位置,有深有浅。
在这个过程中,他不断询问邵箐的感受,邵箐认真回答。
这过程长达半个时辰,最后颜明重新切脉,左右手轮流,垂眸静听了许久。
邵箐安静等着,魏景一直握着她的手。
说实话,失明谁都害怕,余生将沉浸在沉沉一片黑暗中,只要想想,都倍觉煎熬。
再会自我调节自我鼓舞,到了要被宣判那一刻,还是很紧张的。
邵箐知道很多人只是暂时性失明,但长久损伤的也不是没有的。
她之前已经狠狠碰过一次了,还没能痊愈。
邵箐手心有些冒汗,魏景立即察觉到了,他一直握着她的手,立即紧了紧。
魏景其实也很焦虑。
妻子失明,比他本人重伤垂死还要令他恐慌。
密林逃亡不能让他慌乱,胸腹中箭也不能让他失去镇定,但此时此刻他却控制不住心脏一阵阵发紧。
但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妻子需要他。
掌心温热,魏景的大手一如既往有力,邵箐不安消褪了好些,她侧脸,冲他笑了笑。
明知她看不见,但魏景是立即回以一笑,又觉不够,如今也不顾忌颜明在侧了,他低头以唇轻触了触她的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