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妈都是绍兴人,在我没上大学之前,我妈还没被调到北京,她一直在杭州教书。”
“绍兴哪里?”张怡宁老家就在绍兴,因此她对这个地名还算熟悉。
“诸暨。”担心她没听过,他多一句注释,“西施的故乡。”
“噢——”她若有所思点点头,忽然又说,“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长得好看的原因咯。”
他被逗笑了,反问:“这是什么道理?”
“跟基因有关的道理,”她信口胡诌着,“说不定在诸暨世世代代祖祖辈辈人身上就是存在一种好看的基因的呢,所以——”
她说着,翻身,半趴在床上,抬眼看他,语意已然喃喃:“——你才长得这么好看。”
她伸手,手指拂过他一对长眉,食指指腹下移,落在他的眼睛上,令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然后是他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上唇中央,与人中相连的唇沟处。
他就势想亲她,被她手指抵住脸颊,轻轻撇开。
“嗯?”他发出一道不解的鼻音。
她在半明半暗里,发出狡黠的笑。
她靠近,与他鼻尖相抵,但只停留于此,没再近了,启唇说:“平叔,今晚我只想跟你聊天。”
“好吧。”他没辙了,只好放下毛巾,手撑着半面脸颊,靠在床边,跟床上侧躺着的她对视。
“所以你在杭州长大,”她讲着话,突然掰着手指算起来数来,“高三的话……嗯——你在杭州待了有十八年?”
“差不多。”
“那你到垦丁的第一天晚上,你说,七八年前见过我,那时候你——”
没等她算完,他替她接过,“那年我二十五岁。念Stanford的第一年,那次会见到你,是刚好回杭州看望老师。”
没想到会遇见她。更没想到,后面会在垦丁跟她发展一段仲夏味道的恋爱。
他想了想,又说:“其实那次也并不是我跟你的第一次见面。”
“啊?”她有些讶异,张嘴看他。
“你更小的时候,我也见过。”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现头发干得差不多了。
她追问:“多小?”
他想了一下,“应该是你两岁的时候。”那年他十五岁。
“啊,两岁,那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她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
他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你能记起来才奇怪呢。”
“唔,”她托住下巴,还在想,她那时候会不会说话。又想到,她两岁,一定很爱哭,还穿纸尿片,被他看见——
想着,她羞窘地双手捂住了脸,声音闷闷地说:“太丢脸了吧!”
“你都在想什么?”他笑,大致猜出她脑子里装的都是哪些乱七八糟,便说,“你那时候就很可爱,我站在一群大人后边,被你看见,小跑着过来,伸手就要我抱。”
“我抱你在怀里,你也不哭,谁来逗都会笑,我才走了两步路,你就在我怀里睡着了。”
“我以前很讨厌小孩,那天跟你待了一下午,我才知道,原来也会有很乖很听话的小孩。”
他絮絮回忆着许多年前,一个温暖泛黄的午后。
跟他们都有关的记忆,被她听进耳中,让她产生一种窥见时间流动的奇妙感觉。
烛光照着他的脸,模糊化他的五官,一切都在朦胧里变得如此不真实。
她伸手,碰了碰他的下巴,良久,问他:“那你有没有很失望?”
时隔这么多年,他再见到她,她变得娇蛮任性,脾气不好,还总爱跟各种人作对。
与他初次印象里,那个很乖的小孩,完全搭不上边。
有没有很失望呢?
他沉思了会儿,后看着她,缓缓点头,“的确有点失望。”
本以为这种氛围下,他会说些讨人喜欢的话来哄她,谁知道,他还这么耿直。
她生出些无力的气恼,手握成拳,使劲捶了捶他的胸口,不满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他没忍住笑,在灯下,眉眼弯弯。
他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身体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想多了,我说的失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