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位老先生还健在呢。”粉绵羊笑着说。“比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似乎更有活力了,只是,他的身体……时间从来都不会好。”
“我和帕奥里德先生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传出了犬声。肯定是‘八叔’——你知道吗,在我八岁的时候,老先生当初就说八叔已经时日无多了,可直到现在,除了更加的贪睡外,八叔还好好地活着呢。
帕奥里德先生听我这么一说,也对八叔很好奇。老先生腿脚不便,耳朵也有点不好使。我一边敲门呼叫,一边从门缝里往院子瞅,八叔趴在走廊上,似乎是听出了我的声音,它摇着尾巴起身冲进了房屋里。随后,我就看到老先生穿着灰色长袍走了出来,他杵着木棍,面带笑容。”
“是粉绵羊吗?”老先生迈下木阶,走进院子里。
“是我呢,老先生。而且我还带了一位好朋友来看望您。但是我想您会喜欢他的,他也是一位大好人呢。”
八叔欢快地围绕着老先生转圈,时不时透过门缝瞧着粉绵羊的脸。“呵呵呵,真是麻烦你们了。”老先生拉开门笑道。
可是他们两位都有点被帕奥里德先生惊到了呢。
“您好,我是帕奥里德,还望见谅不请自来了。”虽然先生第一时间露出了亲切的笑容打招呼,但他脸上那一丝尴尬和目愣却让粉绵羊如同发现了新大陆般,心底暗暗嬉笑起来。
或许是因为帕奥里德先生高贵的血统。老先生拘礼地说道,“不不不,请不要客气,倒是我这儿环境简陋,还请不要介意。粉绵羊,好久不见——来,都进来坐吧。”
“我们坐在缘侧上,喝老先生的茶。两位先生聊起了茶道,然后又谈起了某些过往的事。因为略感无事,我退到一边,找到了八叔。我抚摸起八叔的毛发,它安静地趴在我的脚边,蜷缩着身体,一会儿享受地闭上眼睛,一会儿又睁开来转着眼珠子打量帕奥里德先生的背影。
老先生说它刚刚过了65岁生日——但我觉得八叔可能比我看到的还要更年长一些。因为它的眼睛比好多人都还有神呢。”
粉绵羊望着天空。蔚蓝映照在她的粉眸上。她有点迷离地望着天空上隐约浮现的斑点群星。
老先生的故事已经成为了秋兰镇的一部分。乃至整个夏花漫莎地区,但凡提及爱情,兴许就会有人想起,在秋兰镇有这么一个人,为了逝去妻子,独自建造并坚守着那座代表了誓言的摩天轮,一守便是将近一百年。
——“我不是守在这里,我只是生活在这里。”
老先生从来不让任何人打扰他的宁静。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登门拜访了。但是许多成双的情侣也好,成单的身影也好,慕名而来者前赴后继;或沉默,或啜泣,在院子后方由镇里建起的小广场上驻足祈祷。粉绵羊觉得,人们在意的已经不再是摩天轮本身了——秋兰镇摩天轮,仿佛成为了一处对爱情至死不渝的见征之地。
和别处不同的是,这里寂静无声,唯有庄严。
忽然,老先生站起身来。他带着些许宠溺地看着粉绵羊。“难得你过来一次。这几年修修补补,后边儿这座摩天轮半年前终于能运转了呢。但是还一直没让谁上去过。”
老先生走过来。他将八叔抱起来,摸了摸它的头笑着说:“粉绵羊,其实还是八叔的功劳呢,它想为你留着空位。有些孩子对八叔可很不满,但是八叔也不理睬他们。”
粉绵羊怔怔地看着八叔,它在老先生的怀里正心满意足地挠着花白的胡须。帕奥里德先生走到粉绵羊的身边,因为她看起来似乎正站在十字路口。虽然他对这座摩天轮的历史了解有限,不究其意义几何。但帕奥里德先生知道这是很不容易的机会,同时更是这位始终不露其名的老先生的真诚心意。
“好吧……”粉绵羊终于开口说。
“呵呵,开心点嘛。”老先生笑道,“小时候你不是那么希望坐在上面转啊转的嘛。”粉绵羊这才露出美美的笑容。但她看了看老先生,又侧脸瞧了瞧帕奥里德先生。不知在想什么,脸色渐渐有些难为情起来。
老先生似乎察觉出了什么。怀里的八叔也抬起眼来。
“呵呵……摩天轮本来就是两个人坐的嘛。虽说做了这样二十个船舱,还是当年我妻子说人多热闹些,毕竟年轻时我也还有那体力转动起这摩天轮来。只不过,后来……一直在她去世之前,我和她还从未真正一起坐在上面,好好看看秋兰平原的景色呢。”老先生说。然后他郑重地看向了帕奥里德先生——“帕奥里德先生。我能拜托你可以和粉绵羊一起乘坐这个摩天轮吗?我想完成那个心愿。也许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