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穆凉咬着牙,颈侧全是汗,青筋暴起,却一声疼都没喊。
可是所有所有的这些时候,他都没哭。可这些年他在白莫身边,她却总让他哭。总让他露出这副脆弱又委屈的窘态,实在是不该。
他是活在战场之上的雄鹰,不是一只家雀。可如今他不仅像是鸟雀,更像是像被一把极钝的刀,慢慢的将羽翼割去,再也飞不起来了。
是因为白莫,他才活成如今这副模样。
不止是从战场远离,还是牵扯进皇室的恩仇,全是因为白莫身处其中,避无可避。
白莫笑起来,又何止于如此呢。如果没有白莫,穆凉就会是皇子,就不会为了生计辛苦,就不会有之后的种种是是非非。
白莫甚至丝毫都不怀疑,如果穆凉是皇子,他的谦逊有礼,深藏不露,一定会让先帝喜欢。他的心思缜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定会让他在众皇子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可是没有如果,白莫生来,就是为了克穆凉的吧。
天乍亮的时候,穆凉被一缕光晃醒了。他们到公主府的是夜里,没有考虑到光照的问题,就没有拉窗帘。
他转头看看白莫,她颈侧有些红痕,想起昨夜疯狂,他苦笑。
他一个犯上作乱,命不久矣之人,又何必惊扰了白莫的太平。
白莫一直没睡,精神却还好,努力仰头笑着,凑上去吻了吻穆凉。
穆凉避开,眸色淡然,撑起身子就要起床。
白莫在绣着鸳鸯图样的枕头下面摸索乐一阵,掏出一个锦囊来。
穆凉看着一愣,白莫就把他的手翻过来,搁在他掌心。
那锦囊里有他们结发为夫妻之时,各自剪下,又编成一缕的头发。
他用力攥紧,掌心前半夜刚被捅个洞穿,只是堪堪止血,此刻一用力伤口就绽开。
白莫难得没有拦他,此次一别,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了,她又怎么舍得离别时刻还在说教他。他既不怕疼,那便由着他好了。
白莫起身给自己披了件外袍,将穆凉的衣裳抱在怀里。
“我来替夫君更衣。”
穆凉一愣,神色复杂又温柔的看着白莫,顺从的抬起了胳膊。
更完衣两个人起轿回皇宫,穆凉丝毫不意外,他犯了这样的罪,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轻易饶过的。
虽说算不上是错,却也要他来亲自偿还。
白柏是在养心殿里见的白莫二人,挥了挥手,穆凉就被压下去,严加看管。
手上还攥着那个小小的锦囊,被血浸了,上面斑斓的绣样都看不清了。
白莫看着白柏那副笑吟吟的样子,只觉得遍体生寒。这样一个笑面虎似的人,怎么能一边撮合他们,一边又拆散他们?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眼前的人,要遭到如此对待。
更懒得问,更何况问了也不一定会有结果,又何必自取其辱。她只觉得,自己和白柏一生的话,似乎早就已经说尽了。
往后,也不必多言。
她欠了欠身,“人我还回来了,处置发落是皇上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回答,转身就要走。
白柏却叫她,“皇姐——”
白莫脚下停滞,犹豫再三还是转过身。她和穆凉的命都在白柏手里,就算她不想活了,却还是不想剥夺穆凉活着的那点希望。
“皇上还有什么事?”
白柏对太监挥了挥手,就立马有一个小太监端着一只碗走了上来。
白莫在心底冷哼一声,怎么,难道是毒酒?先前或许只是心软说要饶她们一命,此刻又后悔了?
可是当那人走近了,白莫就发觉不对,那碗里的液体是褐色的,有股浓浓的味道,是药。
白莫挑眉看白柏,后者也好整以暇的望着她,似乎她早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似的。
那意思是喝,白莫虽然明白,却还是装傻。
“这是什么意思?”
白柏唇角带笑,似乎料到白莫会说这句话似的。
“日后穆将军不在皇姐近旁,可不能空留皇姐一个人,让孩子拖累着。。”
白莫心底一凉,就算是白柏让她死,她也没觉得有如今这样让她难堪且心寒。
她的声音隐约有点颤抖,却还是强撑着冷笑,“我若不肯呢?”
白柏做出颇为为难的样子,“皇姐若不肯,朕也不能逼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