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百战死_作者:沈年Leon(21)

2019-05-07 沈年Leon

  这种痛苦持续了好一会,终于有狱卒注意到他,开始隔着栏杆喝止他。但他在精神和肉体都面临崩溃的边缘,他开始流泪,狼狈的口水泪水濡湿了整张脸。他无意识的在认错讨饶,潜意识里只要他哀求白莫就会来给他解药,让他不再痛苦了。

  我错了主人求求你饶了我………

  好痛苦。他用手抓着自己脖子上的锁链,但他的指甲已经开裂,划得细白的脖颈上都是细碎的抓痕,连带着周身的锁链响个不停。

  有狱卒拿着兵器从栏杆的缝隙戳弄他,敲打他抽搐到弯曲的脊背,他咳得厉害,喉咙里喷出血沫。他不闪躲,也不太挣扎,似乎全部的力气都用来抽搐干呕了。

  还好他这样的状况和特殊的身份,狱卒是不敢马虎的。马上有人去上报给总管。

  穆凉忽而错乱的翻滚起来,他的双手努力想抓住点什么,却没有力气。偶尔抓住自己的一缕头发,就用力的扯,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确认自己还活着。他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那些讶异的神情在他眼睛里变了味,那是嘲笑和戏弄,让他万劫不复。

  最后痛到没有一点力气都没了,他躺在地上,胸口上下剧烈的起伏着。胸口铺着细密的汗,眼睛里的液体慢慢的下滑,消失在耳后,一片冰凉。

  这一次,白莫不会来了。

  他告诉自己。

  不知几天之前,他发现开始忘记他曾在军营给白莫写的那些家书都写了些什么话,本来字字斟酌,倒背如流的。记忆连同他的心情仿佛不断在海里沉浮,忽然就沉到底去了,眼前都是黑的,时间走动都不察觉。

  ——————

  白莫是亲自来给他送药的,身后的宫女被拉开了很远,她头上发髻在跑动的时候扯的头皮生疼,她伸手摘了那发簪,扔在不知什么地方了。

  穆凉听到声响的时候没法抬头,他躺在地上,平摊着,四肢的锁链纠结到一起,沉重的压在他身上。

  狼狈的不像活着。

  他什么也没做,像是在等死。没有期待,也没有声响。寂静的让人发疯。

  “穆凉,张嘴。”有人在摇晃他的手臂,纠结到一起的锁链沉重的压着,胳膊一动手脚都被磨得生疼。

  他虽然不挣扎,但心跳得厉害。直到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而下,他才觉得那种疼被舒缓了。紧接着就是难以言表的愉悦,脑袋里一片空白,在痛苦和愉悦里挣扎。

  他慢慢的停止了激烈的喘息,眼前也恢复清明。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湿,白莫蹲在他身边,帮他顺着气。她的裙角被蹭的有些脏了,杂草就附着在上面,和她一直不慌不忙的样子差的太多。

  “怎么样?”

  穆凉看着她,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最后有些懊恼的别过了头,想伸手挡住脸上委屈的表情,却又没力气抬起腕上那沉重的锁链,难堪到了极点。

  白莫当他是不愿与自己说话,耐着性子解释道,“一命抵一命,我不会再折磨你了,往后这药我会派人按时送来。”

  穆凉不说话,眼睫轻轻的颤着。

  他想告诉她,他很疼。自尊又不肯,他想告诉她当年的事实真相,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白莫俯下身,亲吻他眼下的泪痕,声音极轻柔温软,“乖,等你死了,我就不恨你了。”

  穆凉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身体蜷缩成一团,脸快要埋进膝盖,真是一个怯弱极了的姿势。他一边哭一边笑,不再在意什么旁人的闲言碎语了,他该高兴的。他等了这么久,等白莫不再恨他,等到死,终于还是叫他等到了……

  白莫从牢房出来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她把挽辞叫到房中,看着她的脸却又忘了该要她做些什么,只好又叫她退下。

  突然想起什么又叫她进来,一晃神的功夫却又忘了。三番两次之后,挽辞之好出言提醒道,“主子先前说要把穆公子的药交予奴婢的。”

  白莫这才想起,去柜里翻找了半天,才把一盒子小瓷瓶都交给了挽辞。

  自挽辞退下白莫又开始发呆,窗外的天好像有些阴沉。思绪好像浮着,想什么都静不下心,不自觉的就抓住了方才挽辞的措辞,像是海上的一块浮木。

  穆凉做过太子伴读,那时候他在孩子们里面一点儿都不受欢迎,总端着一副与孩童截然不同的架子,带着点与生俱来的睥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