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中带着泪:“那便好。”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刻,他看着她那个努力扯出的微笑,却是眼眶有些发热,他开口想要安慰她:“阿芷,靖珩他……”
她听到那个名字,却是骤然出声,似乎抛弃了她所有的教养和坚持一般:“病的这段日子,我想了很久,我愿意抛弃这些,所有的荣华富贵,地位身份,我都可以不管不顾。”
那个名字引起她轻微的恶心,对她而言,或许她想要逃离的,不仅仅是这一桩婚事,更有那不愿再经历一遍的坎坷未来。
她抬起头,轻声道:“明天是初一,天后宫那里会有无数香客前去朝香。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去?”
他看着她,眼神中带着惊诧,又带着些绝望,他只是看着她,沉默不语。
“你来不来?”云彦芷仍是微笑着,语气中却带上了哀求,而他却仍是默不作声。
云彦芷笑了笑,轻轻放下了床帐子,天青色的帷幔落下,将他们二人隔绝开来。
明明不过咫尺,却亦是天涯。
她侧卧过去,趴在枕上,他隔着纱帘看去,她的身体在微微的抽动,似是在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一般。
他刚刚得知这条消息时,整个人仿若雷劈火烧一般,从边城到上京的这一路上,他一直怀着一个想法。
他想要再见她一面,在她还不是旁人的未婚妻时,再见她一面。
只要见一面,对他而言就足够了。
而此刻,听到她压抑着的哭泣声,他的心却仿佛是被人抽空一般,空荡荡的。她的抽泣声仿若一片片刀,将他凌迟一般。
他再也站不下去,转身准备离开。
她似是听见他要走的声音,突然,轻轻地道:“不管你来或不来,在日落之前,我都会在那里等着你。”
他的脚步声一停,随即便又响了起来,渐渐消失,再也听不见了。
第二日,雨晴前来为云彦芷梳妆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妆台之前。
雨晴见她穿了一身侍女的衣服,不由得有些吃惊。匆匆一瞥,却觉得气色较之昨日好了许多。
但细细一看,雨晴却发现她竟是在面上打了好些胭脂,她一向不喜这些东西,但此刻却是为了遮掩憔悴的气色,将那些东西尽数涂了上去。
似是喉咙有些发痒,云彦芷掩袖咳嗽,声音仿若破旧的风箱一般,听的人难受。
雨晴忙上前去给她拍了拍后背,见她稍微好些了,又递了一杯茶水给她,一边看她喝水一边劝道:“姑娘有什么要紧事,非要今天出门不可?您身子还病这,发热最忌吹风,在家中歇着好不好?”
云彦芷将茶水一饮而尽,轻声对她道:“你不要管我。”
雨晴正待再劝,却见云彦芷一个眼锋扫了过去,纵然她病着,但那神色却仍是犀利又透着些许疯狂:“你将那个枕头卷一卷,放进被子里,能挡一阵子便是一阵子,我已经叫雪霁的哥哥把马车赶到了东角门,那里破败,无人看守。”
雨晴突然喉咙一阵子发紧,她这才发现,云彦芷手边上竟是放着一个小小的青布包裹,她耸然一惊,顿时明白了云彦芷想要做什么。
她猛地跪下,哭着抱住云彦芷的腿,哀求道:“姑娘,您不能这样,您一直是大家小姐,从不知道外面的日子有多难,柴米油盐酱醋茶,贫贱夫妻百事哀,您如何能过那样的日子!”
她被雨晴的话说的心脏猛地一跳。
是啊,贫贱夫妻百事哀,可是,再贫贱也比不上女儿被抢走,幽禁五年,最后被活活烧死更令人难受吧?
见她发愣,雨晴以为自己说动了她:“再者说,姑娘,昨晚明少爷并未答应您,他若是不去,您又该如何?”
是啊,他没有答应她。他一向言出必践,自己无法做到的事从不会答应。
但是,这件事他也没有答应。
她其实明白他的,他可以为了她四天四夜不合眼,从边城一路奔回上京。可是,他不会为了她放弃自己的一切,放弃他的家庭、他的地位还有他的抱负。
或者说,有哪个男人会傻到因为一个女人放弃这一切?
她是知道的,她如何能不知道?
可是纵然知道,她也忍不住,想要赌一把,赌一把他会不会来。
哪怕这个赌约的代价是她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