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说到一半,王妈妈走上前来,替她斟了一杯茶,云彦芷口中的话并未停下。
底下站着的众人却是面色各异,站在前面的几人交换了个眼神,云彦芷坐在堂上的玫瑰椅上,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大嫂是脂粉堆儿里的英雄,偌大一个明府,从未出过什么纰漏。她是怎样的规矩,我不晓得,但如今既然我管起了家,各位少不得要按着我的规矩行事了。”
下人们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云彦芷笑了笑:“我这规矩,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不简单。各房各人在什么任上,我这边花名册上都已经做了记录。在其位谋其政,各位只要做好本职的工作便好。但我们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哪里出了岔子,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的,只要出了错,便是错!我也顾不得情面,少不得要拿那个职上的人说事了。”
一个站在左侧的妈妈嗫嚅了几句,云彦芷便道:“若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便问个清楚,否则日后出了岔子,也不好说明不是?”
那妈妈便问道:“老奴是伙房的周婆子,想问问五夫人,若是一个职上有多个人,出了岔子又该如何呢?”
云彦芷笑了笑:“我素来,最不喜连坐。如果能查明是谁出的岔子,只罚那一人便好,但若是查不明白,也就只能连坐了。”
众人一听这话,便有些心惊了。为了不被连坐,自然有人会向云彦芷告密。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招,既离间了众人,又能保证事务上的有条不紊,倒也当真是厉害。
云彦芷又道:“当然了,有罚的,自然也就有赏的。我虽只是代大嫂管家,但是在任人的事上,我也是能插上几句话的。”
听到她这话,众人眼睛立刻又亮了起来。她们的确是老了,再怎么翻腾也只能趴在自己的一亩三分上,但若是能就此搭上新五夫人这条线,日后明家分家,跟着五夫人去了新府邸,倒是个能更上一层楼的好法子。
更何况,能做到这个位置上的众人,哪家不是明家的家生子?哪家没有几个孩子呢?就是不瞧远处,能得五夫人几句话,给自家孩子指派个不错的去处也是好的。
一抑,又是一扬。云彦芷将众人的反盈尽收眼底,她笑了笑,又道:“过些时日,便是老夫人的寿辰了,老夫人不愿铺张,今年虽然不准备大肆张办,但是请些亲朋好友聚上一聚却是应该的。到时候,少不得各位要辛劳几日。”
众人连连点头,七嘴八舌的,皆是说着让云彦芷莫要担心的话。云彦芷笑了笑,道:“那好,到了各房该起身的时候了,大家便也散了吧。平日里,若是有什么没法拿主意的事情,便去阔云堂中寻我,每日下午,我都是在的。”
见她有了去意,众人忙起身相送,待云彦芷走出萱蕙堂,方才散尽,去忙各自的事了。
到了明老夫人起身的时候,王妈妈回了乐宴居,与明老夫人说起今日早上发生的事。
听到云彦芷定下的新规矩,明老夫人欣慰的笑了笑:“这孩子年纪虽然小,行事倒是极妥帖。”
王妈妈道:“可不是,五夫人这新规矩一出,只怕没人敢消极怠工了。”
明老夫人却是道:“这倒也未必,你莫要小瞧了这些老油条,上面下了新规矩,她们下面自然也有对策。时间一久,只怕还是要出事的。”
果不其然,如明老夫人所说,在云彦芷管家的第七日上头,查库房的时候,便发现存放香料的那处库房,损耗了好几斤上赐的沉水香。
次日点卯,恰逢云家每一个月一次的大点卯,与平时的小点卯不同,这次点卯,但凡是明家的下人,都要前来。故而偌大的萱蕙堂中,挤挤攘攘的,站满了一院子的人。
云彦芷将管理香料库房的嬷嬷拿来问话,那嬷嬷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道:“夫人年纪小,有所不知,这沉水香最怕着水,前日下了场大雨。库房进了水,那香料被濡湿了,只得算作折耗,老奴亦是……”
香料名贵,上好的沉水香更是有千金之数。各个世家之中,时常有下人偷主家的香料拿出去倒卖的。云彦芷的陪嫁之中,有一家香料铺子,对这些事情,她自然是了如指掌的。
她打断了那妈妈的话,冷笑道:“你莫要糊弄我。香料金贵,库房一向是有人日夜把守的。若你说的是真的,若不是你和你底下的人玩忽职守,又如何能让雨水打湿了香料?再者说,事实如何,尚未查明,又如何能只听信你一面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