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我从瞌睡中盼来了启明星。
我像年少无知的少女第一次看到流星一样激动:“天快亮了,多尔衮!”我轻轻推搡。多尔衮闷哼一声,仿似从遥远的睡梦中醒来,带着一夜未睡般的萧索:“疏星,快走,离开乌和岭。”
第70章 两隔
我未加思索,本能去搀扶他起来,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
多尔衮甩开我的手,带着一丝责备:“你听不懂吗?快走!”
“你让我一个人走?”我兑上他的眼神,见他闭起双眼,分明是死死咬牙苦撑。
我气上心头,撩开他的裤管去看伤势,不料伤口处已然有糜烂的迹象,四周皮下隐隐有青丝网状分布。
“这到底是什么毒?”我的手微微发抖。
“蛛砂毒。”他犹豫了一下,沉沉道。
“蛛砂?”我急道:“原来你知道?”
他双眉紧锁,桀骜的脸色挂着一丝凄楚。
我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像被人往心窝上刺了几道:“不,一定会有救的。我现在就带你下山。”
他重重地把我推倒在地,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咳嗽不止:“蛛砂毒是由草原毒蛛身上的毒液提炼的,至今无药可解。”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还未成亲,你就狠心让我守寡么?”
他还要再说狠话,终究被我的眼泪感动,冰冷着脸摇了摇头:“你造的孽太多了,但都记在我头上,往后余生,你只管好好活着就是。”
我听着这些晦气话,更添了怒气,边哭边道:“要想我好好活着,你就得好好活着,把我丢半道上,想也别想。”
僵持了半会,他再也没有力气和我置气,扶墙喘息。
“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他突然一把把我搂紧怀中,伸手摩挲我的脸颊:“真是个傻女人!”
“什么来不及”
原来忙着生气的我压根没有发现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匹马。
不是童阿安派的人手,那么极有可能是客隆!
我瞧了一眼多尔衮,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我猜对了。
这厮果然贼心不死,硬是追了过来。
我猜他定是发现了外头小红马才驻足的。
“摄政王,你可安好?”客隆声音自密林处传出,颇有些关心的味道。
多尔衮对我摇了摇头,顺势把我掩在身后,悄声道:“等会我与他纠缠,你便乘机逃走。”
“小人遍寻不着,担心受怕了一晚上,摄政王可否现身一见?”客隆又道。
多尔衮强打精神,不顾我的阻拦,走出山洞。
“我很好,先前担心鹿角腥味太重,把雪狼湖的狼都给引过来了,所以先行一步。怎么样,我埋的鹿找到了吗?”多尔衮道。
“小人愚钝,没有发现王爷所藏的鹿。”客隆始终躲在暗处,但听声音可以判断他离我们越来越近:“王爷气色不太好,是劳累过度吗?”
“不碍事。”多尔衮闷咳一声,朝山洞方向微微侧头。
我知道他是在提醒我支撑不了多久,示意我快走。
这次对话维持了片刻就结束了,周遭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乌和岭已经迎来清晨第一缕曦光。朝阳还未升起。
周遭白茫茫一片,白色还夹杂了几分代表黑暗的幽蓝,让人觉得更冷,一个茕茕孑立的背影,为了心爱的女子,对抗着风雪,静待雪林黑暗处到来的危险。
若不是危在旦夕,颇有些“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的凄美。我泪痕未干,犹豫不决。
多尔衮有些动怒,用低到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道:“此生最悔是西厢。”
我知道他是在激我。西厢是我与他误会开始的地方,也是我们的人生彼此纠缠的起点,是“最悔”还是“最美”岂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我司马疏星,偏要与君共西厢。”我走出山洞,走到他的身旁,一起面对前方的黑暗处。
“傻子!”多尔衮见他的计划被我全盘打乱,怒火攻心,一片雪花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一时站不稳,跪倒下来。
我扶助他的手臂:“此生我还奢望与君共西厢,怎可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