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日,多尔衮谕满汉官员“尽洗贪婪肥肠,殚忠效力”。
直到京城内百姓渐渐稳定下来,前明的官员也渐渐官复其位,山泽遗贤也纷纷出来任官谏言的时候,各种利民的谕旨还是雪花似得飘出王府银安殿。
我在银安殿奉茶的时候,多尔衮从未正眼看过我,或者说,他从未看见过我,我总是不说话,走路不发出声音,不抬头看任何事物,我只想做一个安安静静地看客,我知道我并不属于这里,不需要像其他人为了得到主子的关照而逢迎献媚,可是月末的时候,我终于领到了例银,一块小小的银子,连豫亲王多铎给我的五分之一都不到。我揣着小银子心情郁闷,不知道要攒多久才能够实行逃跑计划。
王府中打点,王府外吃饭、雇车、租房、穿衣的开销如何,我毫无经验,只能渴望攒到的银子越多越好,来弥补自己日益削减的安全感。
在这个世界,我唯一熟悉的就是天上的星辰。如果说我寻找秦一鸣的道路就像天上的银河,那我需要踏星而行,而这小小的例银就是天上若隐若现的星辰,路有多远,银袋就要有鼓,在这里的岁月就有多长。
在我快要撑不下去,什么迪安雷丁和爱因斯坦都不想管的时候,天上掉下了馅饼。这一天,我和芸溪各怀心事收拾着屋子,桂公公敲了敲厢房的窗户把我叫了出去。
“司马疏星,别这样看着我!”桂公公阴阳怪气地笑了一下,悄声道:“好事儿!”
措不及防,他已经往我手里塞了一锭银子,我掂了一下,比十两还重了一倍多,至少二十两银子,相当于我一年的工资呀,我不解地看着他。
“豫亲王赏你的,说你在银安殿奉茶尽心。”桂公公忍不住掩嘴偷笑,的确,这赏也太言不由衷了,我自从上次跟他争执过之后,一直就躲着他,端茶给他也都是芸溪在做,而且,即使我奉茶尽心,摄政王府的管事自会多赏我例银,我的智商告诉我,黄鼠狼给鸡拜年,非奸即盗,虽然我很需要银子,可是这多铎祖宗赏钱的理由我可不敢接受,把银子还给桂公公:“请转告豫亲王,奴才奉茶尽责是本分,无功不受禄,还请把银子收回去。”
桂公公又把钱塞给我,突然脸色一板:“果然王爷猜中你会敬酒不吃吃罚酒,哼。”说罢不知道哪里掏出一把剪子,把我新置的旗装袖子又剪了一道口子,我还没反应过来,桂公公似乎完成了任务一样,道:“爷不会来道歉的,我也不会,精神补偿做不到,物质补偿也行,给你!”
我恍然大悟,原来他有备而来,一时啼笑皆非,这多铎活学活用的本事可真厉害。
桂公公走了几步,觉得不妥,还是回过头来,语重心长道:“司马丫头,你可能不了解我们家爷,他从来就是这信马由缰的性子,也是你运气好,我家爷偏偏待见你,知道你缺钱就......我们这些做包衣奴才的,谁没有个不堪的家世。”他叹了一声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走远,手里拽着银子,终究没有勇气割舍,将它揣进怀里。无论我以前是谁,无论我有多么强大的基因,多么丰富的学识,人穷志短,聪明如我在这男尊女卑,封建落后的社会终究要靠拾人牙慧来达到目的。我的眼眶有点湿润,不知道我远在几百年后,对我奉若明珠的父母,如果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会不会原谅我当日跳下飞仙瀑带给他们的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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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银安殿 下
我擦了擦眼角,回到厢房,芸溪若无其事地整理着床铺,临睡前,她这几天来破天荒的跟我说了话:“记住豫亲王说的话,别以为满洲的王爷都像他这么好说话,否则,你会害死你自己的!”
我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但是这时候有个人愿意与你说话,不管出自什么目的,我也觉得欢喜,轻声道:“知道了芸溪!”我第二天进银安殿当值的时候才知道,芸溪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已经代表她原谅了我。
多尔衮前些日子已经派了辅国公吞齐咯等人去向远在沈阳的顺治帝汇报了迁都事宜,根据吞齐咯送回的书信上看,这似乎在沈阳引起了滔天巨浪,不少满洲亲贵不同意多尔衮的迁都决策,其中之一,便是多尔衮和多铎一母同胞的兄弟,和硕英亲王阿济格。